“长风剑阁，江喻白。”
长风剑阁这个名字，楚又青倒是听过，隐居深山的剑修门派，不问世事，甚少出山。
据说每任弟子修炼到一定境界，都要去经历一番红尘练心，方可突破瓶颈，再上一层楼。
看江喻白的年纪，倒像是下山来红尘练心的，
“在下楚又青，无门无派，幸会幸会。”楚又青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完全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号人物。
然而当务之急，是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
“江兄，盗墓这事儿，其实是个误会。”
楚又青拢了拢袖子，一脸正色：“实不相瞒，我正是受人之托，来调查楚照观棺材被盗一事的。”
“哦？”江喻白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江兄既然是楚照观的挚友，想必听说过镇妖司的名号。”
“自然。镇妖司负责捉妖镇邪，守护苍生，而楚照观便是其中最有天赋的捉妖师。”
“在镇妖司内，共有九宫十二门。九宫按职责分为坎一、坤二、震三、巽四、中五、乾六、兑七、艮八、离九，在其下又按地域各有十二门。”
楚又青踱着步子，耐心解释道：“楚照观所属的，便是这中五宫，亦被称为命局中宫，镇妖司的战力天花板会聚于此，负责指挥运作。”
“而其中巽四宫为风，负责调查情报，传递消息，机动支援。”
“区区不才，在下便是这巽四宫十二门中的一员。”楚又青手掌一摊，一块令牌凭空出现在她掌心。
老旧的木牌散发着极淡的檀香，雕工古朴大气，正中央的位置，赫然刻了“巽四”两个大字。
下方还有一方小字，写得清清楚楚：
十二宫，楚又青。
——能不清楚吗？这可是她之前批量仿制的。像这样的令牌，楚又青的储物袋里还有八百十块，要哪个宫有哪个宫。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更何况她自幼在镇妖司长大，对其中的情报可以说了如指掌，穿帮不了一点。
果不其然，江喻白仔细查看过令牌后，便打消了对她的怀疑，转而对她行了一礼。
“原来是镇妖司的楚兄，是喻白唐突了。”
“哪里哪里，是我先前没解释清楚，”楚又青抬手去扶江喻白的手腕，一脸假笑，“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江湖别过？”
江喻白低垂着头，清透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饶有趣味的审视，再起身时，却又恢复了惯常的，散漫的笑。
“咳咳……可不巧了，”江喻白抬手掩住唇边，虚弱地咳嗽了几声，“楚兄的剑法着实厉害，方才只是过了几招，便觉得血气震荡，想必是经脉受损了。”
楚又青眼皮一跳，心头浮现出不妙的预感。
“实不相瞒，江某小门小派，此次下山历练，身上并未带过多财帛，支付不起医馆高昂的费用。”
“听闻镇妖司行事，向来光明磊落，自有一番章程，向来行事光明磊落，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楚又青差点儿听笑了，这讹人的手法，简直同道中人啊！
正欲推辞，便听得江喻白又说了一句。
“若是楚兄不方便的话，可以将我送去最近的镇妖司……”
“江兄这话，就太见外了。”楚又青连忙按住他，笑容格外友好，实则内心恨不得直接给他一剑。
开什么玩笑？装装样子得了，真去了镇妖司，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说来也怪，我与江兄一见如故（看你不爽想给你一剑），颇为投缘（话不投机半句多），恨不得生同衾死同椁（真想一铁锹给你拍晕了塞那口赝品棺材里），”楚又青笑道，“先前是我出手失了分寸，江兄的伤势，我定会负责到底的。”
江喻白天生眼尾上挑，笑起来时那慵懒劲儿眼角眉梢根本收不住，懒洋洋地勾人魂：
“那就有劳楚兄了。”
楚又青微微一愣神，转而将目光落向棺材的角落里。
在和江喻白交手前，她曾经看见过一道模糊不清的冷光。
楚又青弯下腰，从棺材底捡起一枚暗色的铜钱。
那铜钱有些老旧，印着繁复的黑色符文，怨气首尾衔接，丝丝缕缕缠绕上楚又青的指尖。
楚又青瞳孔一缩：“这是……厌胜钱？！”
“厌胜钱为何物？”江喻白出声问道。
“在民间，有一类巫术，名为厌胜之术。可以通过仪式、物件或者咒语来影响福祸吉凶。”
古老的铜钱顺着楚又青的指骨把玩翻转，她的声音同样沉静缓慢。
“而厌胜钱，便是厌胜之术中的一类。此钱共分为阴钱和阳钱，阴钱置于大凶之地，吸收转化此地的凶煞怨气，为阳钱加持效果。”
“而阳钱，则寄生在被下咒之人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吸收他的精力和生命。等到生命力被吸干了，被下咒的人就成了一具枯骨。”
翻转的铜钱从指骨处跌落半空，如穿花蝴蝶般，被楚又青的食指和中指牢牢夹住。
江喻白若有所思：“如今这枚阴钱被埋在此处……这里是乱葬岗，确实符合大凶之地的说法。”
“什么乱葬岗？这儿不就一具棺材吗？还已经空了。”
“你不知道吗？”江喻白偏头看向楚又青，“百钱林原本是一处乱葬岗，饥荒年间，不少流民都饿死于此，你脚下站着的地方，说不定就埋了两三具尸骨。”
楚又青头皮一麻，险些从地上跳起来。但又怕误踩了其它尸骨，只能僵着身子站在原地。
“怎么？你怕了？”江喻白饶有趣味地凑了过来，仔细欣赏楚又青的表情。
“哈哈，开什么玩笑，我堂堂捉妖师，还会怕鬼？”楚又青干笑几声，耳边却捕捉到一阵诡异的沙沙声响。
“什、什么声音？”
楚又青侧过耳朵听了听，却只听到一片嘲弄的死寂。
“消失了。可能是刚才风大，吹散了落叶？”
话虽如此，可楚又青越看地上的树影，越觉得幽暗阴沉，如同一张张剥了皮的鬼影，贪婪地凝视着她的身躯。
楚又青猛地打了个寒颤：“江兄，我觉得此地不太吉利，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