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姑娘,对不住,是我方才一时冲动,误会你了——”
云枝正欲下跪,却被楚又青扶住,温柔地将她搀起。
“别这么说,是你辛苦了才是,石大哥的事,还需要你多操劳。”
楚又青正欲松手,神色突然一僵:“等等、你为什么会叫我楚姑娘?!——”
云枝神色同样一变,欲言又止道:“莫、莫非
——”
“我男扮女装的技术可是无相客亲自传授的!”楚又青一脸难以置信,“你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无相客啊,我倒是听说过他的名号,”江喻白若有所思道,“此人极擅易容之术,号称千人千面,无论男女老少,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至于你嘛——”江喻白的目光落到楚又青的脸上,嘴角带着点儿若有似无的笑意,“无相客教你的时候,多多少少藏私了吧?”
“不是??那你先前还一口一个楚兄?!”
“你既然乔装打扮,想必有你的缘由,我又何必拆穿。”江喻白答的理直气壮。
楚又青眼前一黑。
无相客!!我要刀了你!!!
“走了,该去案发现场了。”江喻白挥手在楚又青眼前晃了晃,示意她回身,先一步朝门外走去。
“哦。”楚又青应了一声,正想去燕娘那儿结账,一摸袖口,脚步顿时钉在原地。
坏了,刚才把压箱底的积蓄都给云枝了,眼下是一分都拿不出来了。
实在不行,再给燕娘刷一次碗?
楚又青愁眉苦脸地琢磨着怎么开口,却见燕娘踱步到她身旁,有些诧异地问她:“怎么还不走?”
“欸?”
“刚才那位江公子,已经把账结了。”
楚又青微微一愣。
想起方才她劝慰云枝时,江喻白全程没有开口,就那样袖手站在窗边看着她,安安静静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账结了。
“人这么好?其中该不会有诈吧?”楚又青嘀咕了一句,大步朝门外追去。
“江兄!等等我——”
慢悠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磨磨蹭蹭,眼看着乌龟都爬到村口了,你店门还没出。”
“哈?要不要比比?我轻功可是一流!”
“该不会又是从哪个江湖高手那里学来的吧?跟你的易容术不分伯仲?”
“江兄的剑术,倒是天下无双。”
……
百钱林里,一株株流苏树堆云似雪,弥漫开冷调的,带着血腥味的甜香。
在流苏树的枝干上,悬吊着一个个人。
说是人也不确切,更像是半风干后的血肉,人皮被完整地剥了下来,只有肉块的纹路和骨架能依稀辨别出人类的形状。头颅无力地垂在胸前,脖颈被麻绳勒得细弱,四肢因为剧烈挣扎,诡异地扭曲着,像是屠宰场上被悬挂贩卖的肉类,连一声哭喊都发不出来。
“死因是失血过多,出血量很大,皮下有明显血肿,边缘因为肌肉收缩,呈现出向内的不规则卷曲,”楚又青仔细观察着伤口,嗓音很冷,“他们被剥皮时,都是活着的。”
冷风在地上打了个转儿,吹起几片无力的纸钱和香灰。
“我刚才在树林里找了几圈,发现地上有大片的血迹,凶手剥皮后,又把人生生拖了过来,悬首示众,”江喻白思索着,“似乎是一种警告?”
“伤口的边缘处,是用薄而锋利的金属割下来的。剥皮这种手法极为残忍,而且需要充足的耐心,凶手应该对这些人怀有巨大的仇恨,”楚又青有些疑惑,“可死去的这些人,名姓不同,出身不同,彼此之间并无关联,凶手为什么会都恨他们呢?”
“如果说他们的关联,不在于自身,而在于触发了某个条件呢?”
“条件?”
“别忘了,楚照观被盗墓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在凶手眼里,他们都是贪图楚照观棺材里的金银财宝,才进入百钱林的。”江喻白用剑鞘拨弄着地上未燃尽的纸钱。
不是?怎么推理半天凶手,又盘到我头上了?楚又青在心里叫苦,试图把话题转移过去。
“能将这些人悄无声息地杀死,仅凭人力很难办到,”楚又青微微眯起眼,拨弄着腕骨上的黑色珠串,“你有没有察觉到,这片林子里——有很重的妖气。”
霎时间,林中无风自动,满树的流苏花簌簌作响,阴气森森地垂着。
“这种手法,倒让我想起一类妖怪。”
“什么?”
江喻白站在原地,身姿稳而挺拔,衣角猎猎作响:“钱蛇。”
楚又青微微一愣。
“《朝野佥载》中有记载,钱蛇乃古铜之精,自钱币中诞生的蛇妖,天生就象征着无上的财富,”江喻白解释道,“钱蛇亦有品阶之分,普通的钱蛇表面覆盖着铜钱,还有银两或者金子铸造的钱币,爬行时,便会发出钱币摩擦地面的金属声。”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我们昨晚在百钱林时,就听到过钱币摩擦地面的异响,只是当时并未发现它的踪迹。”
“钱蛇以速度见长,声息微弱,极擅隐匿,若非主动现身,并不容易找到它们。有传闻说,钱蛇活在山林间的财神,它们对财富有着异常的敏锐,只要跟着钱蛇,便能找到大量的金银财宝,一夜暴富不是梦。”
“这么厉害?”楚又青眼睛一亮。
如今她正穷着,兜里空空,要是有了钱蛇,哪用为了生计发愁。
“不过你是怎么想到钱蛇的?莫非江兄还有捉妖的天赋?”楚又青半开玩笑问道。
钱蛇这类妖怪,在镇妖司的《妖物记录簿》上自然有记载,在检查石平安的伤口时,楚又青便注意到上面萦绕的淡淡妖气。
然而她不像乾六宫那帮家伙一样擅长识别妖气,所以并不敢确定是什么妖怪……江喻白对于妖怪的了解,似乎颇为熟悉。
“我同你一样,也是想到了那夜林中的声音。这起命案恰巧又与金银财宝关联,有钱蛇的地方,往往会因为金钱与贪婪,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江喻白解释道,“只不过,钱蛇大都性情温和,不喜与人起纷争,又为何会在百钱林中,用残忍的手段杀这么多人?”
“究竟是血海深仇,还是有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