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铁城的齿轮在头顶轰鸣。
烬贴着腐锈的金属管道潜行，污浊的蒸汽从接缝处嘶嘶喷涌。玄璃的体温正透过背脊传来，比往常更加灼热，那些嵌入她伤口的律法石残片，就像埋在血肉里的火炭。
素心要的龙血晶，在黑市第三层。他侧耳捕捉上方传来的叫卖声，那些声波在布满铁锈的管道中形成特殊回声，需要经过赌斗场。
背上的重量突然一沉。玄璃垂落的银发扫过他脖颈，发梢沾着的血珠在锈板上烙出细小焦痕。放我下来。她的气息拂过耳际，带着星律灼烧特有的苦杏仁味，诅咒会污染你的
别动。烬收紧箍住她膝弯的手臂，灰雾从袖口渗出，包裹住那些试图攀附过来的黑暗锁链。三天前在界渊，这些具象化的诅咒还像毒蛇般撕咬着巡卫的喉咙，现在却虚弱得如同褪下的蛇蜕。
管道尽头透出磷火般的绿光。烬用靴尖挑开排水栅栏，腐臭的空气裹挟着声浪扑面而来。
下注了！地下三层新鲜货！独眼老妇摇晃着铁笼，里面关着背生晶簇的归墟蜥蜴，能嗅出记忆碎片的宝贝！
烬压低兜帽穿过人群。黑市的穹顶由巨兽肋骨交错而成，肋间隙垂落着无数铁笼，关押着从归墟走私来的活体标本。某个笼子里，长着三张人脸的噬忆幼兽正啃食拾骨者的头骨，咔咔的咀嚼声混在叫卖声里，像首诡异的安魂曲。
赌斗场的铁门刻着焚血氏族的战斧徽记。守门的壮汉鼻梁上横贯着机械义体，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与他的呼吸同频。生面孔啊。他睨着烬背上昏迷的玄璃，卖货还是赌命？
烬掀开斗篷一角。壮汉的瞳孔在看清玄璃颈间蠕动的诅咒锁链时骤然收缩。那些锁链正在吞噬她肩头渗出的金红色血珠。
医师素心的客人。烬的指节叩在对方机械义体接缝处，那里藏着控制痛觉的神经栓，让路。
赌斗场中央的锈铁笼还在滴血。上一场的败者被抬出去时，腹腔敞开着，露出被记忆兽啃噬过的脏器。烬将玄璃安置在看台阴影处，灰雾像蛛网般缠住她周身要害，若有活得不耐烦的来犯者，雾丝会抢先刺入他们的眼球。
第十一场！裁判敲响由头骨和齿轮组成的铃铛，守擂的是剥皮匠霍森！
欢呼声中，两米高的巨人踹开铁笼。他左臂装着带锯齿的记忆抽取器，右肩皮肤下蠕动着幽砚奴役印记特有的黑丝。烬翻身上台时，看客们发出失望的嘘声，这个兜帽遮脸的瘦削身影，看起来撑不过三秒。
霍森的机械臂突然暴长三寸。锯齿旋转着刺向烬的太阳穴，却在接触皮肤的刹那僵住。观众只看到兜帽下银芒一闪，壮汉就像被抽了骨头的蛇般瘫软下去。
记忆抽取器。烬踩住霍森的喉结，灰雾正从对方七窍中抽离出幽绿的记忆流，去年在千骸废墟，你用它剥离了十二个拾骨者的童年。
裁判的头骨铃铛卡在齿缝里。赌徒们疯狂加注的呼喊戛然而止，整个场馆只剩下机械臂过载的嗡嗡声。烬俯身拾起霍森掉落的记忆罐。透明容器里漂浮着某个少女的残影，正机械地重复折纸鹤的动作。
第十一场，胜者...无名氏！裁判的声音发颤。已有眼尖的赌徒发现，霍森不是昏迷，而是变成了彻底的空壳。
当烬连续放倒第九个对手时，赌斗场老板亲自捧来了锈铁城地图。羊皮卷上标注着连素心都不知道的暗巷，其中地鸣裂谷的位置被打上血红叉痕。
您要的龙血晶。老板擦着汗递上绒布包，第十场...能否让我们安排个机械改造的？观众就爱看...
烬的指尖刚触及地图，灵魂深处突然传来撕裂感。连续调用不同战斗记忆的副作用开始显现，那些窃取的技巧在脑内互相撕咬。他看见绯羽的剑穗在记忆海里沉浮，赤燎的战吼与幽砚的知识污染搅作一团。
可以。他将地图塞入怀中，星髓隔着衣料发出微弱的脉动，但要赌你的机械奴工。
第十个对手是半机械化的巨人。当烬的灰雾侵入其脊椎控制阀时，突然读取到一段加密记忆，某个雨夜，这具躯体还是完整的尘寰流民，被铁骸的捕奴队活生生剖开脊背。
解脱。烬捏碎控制阀的瞬间，观众席爆出尖叫。获得自由的机械奴工没有攻击他，而是转身扑向贵宾席的奴隶主们。
玄璃的咳嗽声从看台传来。烬跃回她身边时，发现三根诅咒锁链已经刺入她自己的腹部，她在用疼痛保持清醒。素心给的药包里，龙血晶正与某种归墟毒腺发生反应，蒸腾出带着铁锈味的紫色烟雾。
撑住。烬用灰雾裹住她渗血的绷带，回素心那里...
怀中的星髓突然发烫。赌斗场出口处的矿石摊位上，某块暗红色矿晶正与星髓产生共鸣，在空气中勾勒出双螺旋状的光痕。摊主猛地抬头，那是张被机械义体取代了半边的脸，裸露的齿轮间流淌着冷却液。
铁骸。玄璃的指甲掐进烬的手腕。她认出了尘寰最危险的机械师，那人左眼的红色晶体正是用星髓碎片打磨的。
铁骸的机械手指敲击着矿晶。共鸣光痕突然扭曲，化作指向烬的箭头。小子。他的声音带着液压杆运作的嘶嘶声，你怀里那东西，能换你女人多活三天。
阴影里传来金属碰撞声。三名白甲巡卫正穿过赌场侧门，他们胸甲上的净律神楔开始泛出危险的蓝光。烬在记忆库里翻找应对方案时，突然注意到最矮的那个巡卫，他的面具边缘露出几缕棕发，颈后星标闪烁着不稳定的光。
跟我做交易，或者被净律烧成灰。铁骸的机械臂展开成炮管状，某种类似冥河涡流的能量在其中汇聚，选吧，归墟人。
玄璃的锁链突然暴起！黑暗荆棘刺入地板，在锈铁上蚀刻出星轨状纹路。最前方的巡卫被掀翻面具，露出一张最多十五岁的少年脸庞。烬的瞳孔骤缩，在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和玄璃记忆碎片中如出一辙的神殿烙印。
赌斗场的吊灯轰然坠落。在铁骸的机械炮充能完毕前，烬已经抱着玄璃撞向地板，那里被蚀光星律熔出的洞口，正涌出带着血腥味的下水道气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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