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石蠕虫爆裂的瞬间，玄璃看见漫天蓝光如暴雨倾泻。
闭眼！烬的警告晚了一步。那些闪烁晶芒的毒液触及她睫毛时，金瞳便覆上一层蛛网般的灰翳。世界骤然褪色，只剩模糊轮廓与刺耳嗡鸣，那是晶歌部落萨满青萝摇动骨铃的声响。
伪神也会流血？青萝赤足踏在祭坛晶簇上，绿发间缀满的晶屑随笑声簌簌坠落。她指尖划过腰间悬挂的七枚颅骨，每划过一枚，就有新的晶石蝎从岩缝钻出，看来需要更虔诚的祭品才能唤醒真神
玄璃试图凝聚蚀光星律，左眼却突然涌出温热液体。她抹了一把，掌心粘稠黑血中混着细碎晶粒。诅咒锁链感应到宿主虚弱，立刻如毒蛇般从颈间窜出，贪婪吞噬着滴落的血晶。
三十步外，烬正被三只晶石兽王围攻。他刚刚斩碎那只偷袭玄璃的蠕虫，此刻灰雾缠绕的右臂已结出薄霜，晶毒正在侵蚀他窃取来的归墟潜行记忆。最危险的却是青萝的歌声，那带着地脉共振的诡异音调让烬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无数细针在脑髓里搅动。
别听她的歌！素心的声音从岩壁裂缝传来。盲眼少女不知何时攀上高处，药篓里探出几条散发腐臭的藤蔓，晶歌是...
一头晶石兽突然扑向素心，她后仰闪避时药篓倾覆，数十个毒囊坠入下方地缝。青萝的笑声戛然而止，那些毒囊爆开的紫雾触到岩壁晶簇，竟发出冷水浇进热油般的炸响。整片晶簇网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烬瞳孔骤缩。他看见地脉能量流动的轨迹了！那些看似随机的晶簇分布，实则是精心布置的共振网络。青萝的歌声通过晶屑传递，最终汇入祭坛下方的巨型晶核，那里沉睡着一团胚胎状的蓝光。
素心！烬掷出匕首击退扑向医女的晶石兽，毒囊扔祭坛！
盲眼少女却露出古怪笑容：你以为我在救你们？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溃烂的伤口，我族三百人死于晶毒，今日要么她死，要么你们陪葬！说罢竟纵身跳入最大的地缝。
玄璃在模糊视野中看到素心坠落的残影。诅咒锁链突然剧烈震颤，她瞬间明白过来：烬！毒囊要引爆地脉！话音未落，整座裂谷开始摇晃，岩壁渗出带着腐臭的黑紫色液体，那是素心常年采集的归墟秽毒。
青萝终于慌了。她疯狂摇动骨铃，试图引导晶石兽保护祭坛，但为时已晚。黑紫色毒液如活物般攀上晶簇网络，所过之处蓝光熄灭，晶簇崩裂。最可怕的是祭坛中央的胚胎蓝光，此刻正以惊人速度被污染成暗紫色。
不！星髓之种！青萝尖叫着扑向祭坛。这个动作让她后背空门大开。
烬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他踏着晶石兽的嵴椎跃起，灰雾缠绕的左掌直取青萝后心。就在指尖即将触及那缀满晶屑的绿发时，怀中突然传来灼热感，绯羽剑穗毫无征兆地发烫！
电光火石间，烬强行扭转攻势，化掌为抓扯住青萝衣领将她甩向岩壁。自己则借反冲力滚到祭坛边缘。剑穗烫得惊人，他低头看去，褪色的赤红流苏正指向祭坛下方，那里插着半截锈蚀的断剑，剑格上依稀可见火焰纹章。
记忆如洪流冲破闸门。
烈日下挥汗如雨的剑修少女；归墟风暴中折断的长剑；濒死时仍紧握剑穗的手指...这些碎片在烬脑海中炸开的同时，祭坛下的断剑未烬竟发出微弱嗡鸣。
青萝撞在岩壁上喷出一口鲜血，却笑得更加癫狂：你也感应到了？那女人的剑...多完美的祭品啊！她抹着血爬起来，突然扯断颈间骨链砸向地面，那就一起死吧！
骨链粉碎的刹那，被秽毒污染的胚胎蓝光剧烈收缩，随后。
轰！
冲击波将烬掀飞。他在空中看见整座祭坛化为晶刺丛林，玄璃的诅咒锁链结成黑网才勉强挡住爆射的晶片。最可怕的是那团扭曲的蓝紫光球，它悬浮在祭坛废墟上方，表面凸起无数张痛苦人脸。
素心这个疯子...烬摔在断剑旁，发现剑身正以极高频率震动。他本能地握住剑柄，海量陌生记忆顿时顺着掌心涌入。这次不是来自尸体，而是剑身残留的意念，绯羽最后时刻的绝望与不甘。
烬！玄璃的喊声撕心裂肺。她胸前插着半截晶刺，黑血浸透白衣，却固执地面向光球举起双手，那东西在吸收地脉毒素...快毁掉...
光球表面的人脸突然齐声尖叫。音波过处，岩壁剥落，十几头晶石兽当场爆裂。烬感到耳膜刺痛，有温热血线顺着下颌流淌。他握紧断剑冲向前方，剑穗与断剑共鸣产生的赤芒在灰雾中撕开一道通路。
青萝的身影出现在光球下方。她绿发尽白，七窍不断渗出蓝紫色晶体，却张开双臂露出殉道者般的微笑：看见了吗？这才是真正的神降
断剑未烬贯穿她胸膛的瞬间，烬看清了她眼中的影像：燃烧的村庄，穿星纹铠甲的天穹士兵，躲在尸堆里颤抖的绿发女孩...这是青萝的记忆。
原来...你们也被净化过...烬下意识喃喃。剑身传来的震颤更剧烈了，绯羽临死前看到的景象竟与青萝记忆重叠，同样的星纹铠甲，同样的屠杀场景。
青萝染血的手指抓住烬手腕：伪神...还是复仇者...你现在...和我...有什么区别...她突然发力，带着烬撞向光球！
烬！玄璃的诅咒锁链破空而来，却在触及光球前被晶化。千钧一发之际，烬将断剑掷向光球核心，自己则被青萝拖着坠入蓝紫光芒之中。
世界安静了。
烬感觉自己被扔进搅动的毒液漩涡。皮肤传来灼烧感，眼睛看到的全是扭曲色块。最痛苦的是脑海里的记忆正在被暴力翻检，幽砚的图书馆、玄璃的星空碎片、甚至幼时在归墟游荡的零散画面，全被撕成碎片再胡乱拼凑。
这就是...素心说的灵魂毒素？烬在混沌中抓到一个漂浮物。是剑穗！赤红流苏在毒海中如同火炬，为他指引方向。顺着光芒望去，他看见玄璃的轮廓，她正被数十条晶化锁链贯穿四肢，金瞳完全被灰翳覆盖。
青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多美啊...两个伪神互相吞噬的画面...
烬突然明白了。光球内部是精神战场！他拼命游向玄璃，途中不断有记忆碎片划过，青萝躲在母亲尸体下的夜晚，绯羽剑断时飞溅的血珠，玄璃在星空下独自折纸鹤的侧脸...这些画面越是清晰，身体就越沉重。
情感...是毒素的养料...素心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飘来。烬想起医女跳崖前诡异的笑，恍然大悟，她早知道晶毒会放大情绪！
玄璃的身影开始模糊。晶化锁链正在吞噬她的蚀光，每吞噬一分，光球就膨胀一圈。烬低头看手中的剑穗，赤红流苏已褪成惨白。一个疯狂的念头浮现：如果情感是毒素之源...
他主动放开了记忆闸门。
幽砚图书馆里哀嚎的书架、玄璃诅咒反噬时颤抖的指尖、赤燎氏族战士焚血自爆的火光...所有承载他人痛苦的记忆如洪流奔涌。光球瞬间被染成灰黑色，青萝的尖叫声中混杂着无数陌生人的悲泣。
你疯了？青萝的面容在球体表面扭曲浮现，这些记忆会撕碎你的灵魂！
烬没有回答。他借着记忆风暴的冲击力扑到玄璃身前，晶化锁链在触碰灰雾的瞬间崩裂。当他的手握住玄璃冰冷的手指时，某种比记忆更深刻的东西在灵魂深处震颤，不是窃取的情绪，不是模仿的反应，而是他自己诞生的、炽热的、笨拙的...
找到你了。玄璃突然反握住他的手。她的金瞳仍被灰翳覆盖，嘴角却扬起锋利的弧度，那个总在偷记忆的小贼...
诅咒锁链轰然炸裂！黑光如利剑刺穿光球，与烬的灰雾交织成毁灭风暴。青萝的尖叫戛然而止，晶歌部落的圣地开始崩塌。
当烬抱着玄璃滚出废墟时，身后传来晶体持续爆裂的脆响。他低头看去，剑穗已恢复赤红，而断剑未烬正插在祭坛残骸上微微发亮。更远处，青萝半晶化的躯体倚在岩壁旁，绿发间最后几颗晶屑正缓缓熄灭。
她死了？玄璃轻声问。她的左眼仍蒙着灰翳，右眼勉强能视物。
烬正要回答，整座裂谷突然剧烈震动。祭坛下方传来地脉错位的轰鸣，那些被秽毒污染的晶簇网络正以惊人速度崩塌。
地脉要塌陷了。烬抓起断剑背起玄璃，星髓矿脉...
在那边。玄璃指向东北方。她指尖有微弱的蓝光闪烁，是诅咒锁链吞噬的微量星髓在共鸣，但那个方向...
烬已经看到了。裂谷尽头站着个浑身燃血的身影，他脚下的晶石蝎尸体堆成小山。当那人转身时，额头的焚血战纹照亮了狰狞笑容。
赤燎。玄璃绷紧身体，尘寰焚血氏族的...
少主。烬接上她的话，灰雾在左臂凝结成盾。他嗅到了更危险的气息，在赤燎身后的阴影里，还有更多焚血战纹在黑暗中明灭。
断剑未烬在掌中发出渴战的嗡鸣。烬想起绯羽记忆里那个骄傲的剑修少女，想起青萝死前癫狂的笑容，想起玄璃染血的白衣。某种陌生的灼热感在胸腔蔓延，让他不自觉地调整呼吸，将背上的人护得更紧。
这不是窃取的情绪。
这是属于烬自己的战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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