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芬的意志化作了无形的刻刀。
坚硬的岩壁在他面前,温顺得如同湿润的黏土。
他向前伸出手,山体便发出沉闷的轰鸣,一道清晰的裂缝自山脚向上蔓延,并非粗暴的炸裂,而是精准无比的切割。
碎石没有滚落,它们悬浮在半空,自行打磨、塑形,然后一块块严丝合缝地嵌入山体,形成一级级平整的台阶。
一条通往山腰的盘山阶梯,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便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向上铺开。
山腰处,一块巨大的平台被硬生生从山体中“挤”了出来。
地基深陷,仿佛与整座山脉的根系融为一体。
紧接着,一栋完全由光洁大理石构成的平房拔地而起,门窗洞开,结构完美,仿佛它本就生长于此。
更远处的山谷中,两条金属的轨迹开始出现,闪烁着冰冷的寒光,那是铁轨的雏形,正沿着他规划的路线,一寸寸向着矿区延伸。
整个过程中,没有喧哗的工匠,没有敲击的锤声,只有山风掠过时单调的呼啸。
这极致的寂静,与眼前近乎神迹的创造过程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片山区,仿佛连空气都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凝固。
凛风城内,伊莉雅伯爵夫人正埋首于成堆的羊皮卷宗中。
税务、民兵、领地纠纷……这些过去由丈夫伯纳德处理的事务,如今像一座大山压在她身上。
她的字迹还带着一丝生涩,但每一笔都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她一边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领主,一边有条不紊地签署命令,调配着一批批粮食和生活物资,定期送往史蒂芬所在的矿区。
她明白,那位神秘巫师的力量深不可测,维持住这份脆弱的联系,是她当下唯一的依仗。
夜深人静,伊莉雅褪去繁复的衣裙,缓缓步入温热的浴池。
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疲惫的脸庞,也让她暂时卸下了伯爵夫人的伪装。
她将身体沉入水中,感受着热水缓解肌肉的酸痛。
脑海中,史蒂芬那漠然的眼神与今日卷宗上冷冰冰的数字交替浮现。
对权力的渴望让她兴奋,而对未知的恐惧又让她感到刺骨的不安。
她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丈夫被火焰吞噬的那一幕,但这一次,那份恐惧似乎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渴望。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城堡的宁静。
一名浑身泥泞的骑士不顾侍女的阻拦,直接冲到了浴室门外,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伯爵夫人!金溪庄园出事了!”
伊莉雅猛地睁开眼,水波荡漾。
她披上丝绸长袍,沉声问道:“说。”
“庄园里……死了好几个人,还有人失踪!”骑士喘着粗气,竭力平复着情绪,“伯纳管家……他,他死了!被人发现吊在花园的月桂树上,是……是被藤蔓活活绞死的!尸体冰冷得像一块冰!”
伊莉雅的心猛地一沉。
伯纳是她丈夫最忠心的老管家,为人谨慎,怎么会如此诡异地死去?
“还有更可怕的,”骑士的声音愈发颤抖,“最先死去的蒂娜克斯小姐,她的尸体……不见了!守卫发誓没有人进过停尸的房间,可尸体就是凭空消失了!”
一连串的坏消息如同冰雹般砸下,让伊莉雅几乎无法呼吸。
金溪庄园是她丈夫生前最喜爱的度假庄园,如今却成了吞噬生命的魔窟。
然而,骑士带来的噩耗还未结束。
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吐出最后一句话:“就在我赶来汇报的路上,城里也……也死了一个人。是财政大臣家的一名侍从,被发现死在后花园里,死状和伯纳管家一模一样!”
最后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彻底击碎了伊莉雅的侥幸。
那东西,已经从庄园里出来了。
它正悄无声息地爬出黑暗,一步步逼近凛风城,逼近每一个活人。
浴室内的水汽仿佛也变成了刺骨的寒雾。
伊莉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平日里温暖的烛火在她眼中跳动,却映不出丝毫暖意。
她知道,骑士、卫兵,这些凡人的力量,在这种诡异的敌人面前毫无用处。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窗外,望向那片矗立在夜色中、愈发显得沉默而庞大的黑色山脉。
恐惧在蔓延,一种是看得见的死亡,另一种是看不透的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点犹豫被一种冰冷的决然所取代。
有些恐惧,必须用另一种更强大的恐惧来对抗。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