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源自仲裁者最核心处的咆哮,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声波,而是一种规则的悲鸣,一种维度本身的剧痛。整个静滞空间不再是震动,而是开始了疯狂的、违背所有物理常识的拓扑变换!
乳白色的墙壁不再是平面,它们如同活物般蠕动、隆起、凹陷,时而变成无限延伸的平滑曲面,时而碎裂成无数闪耀的几何碎片,时而又扭曲成不断旋转的克莱因瓶结构,将空间内外彻底混淆。束缚力场在如此极致的空间扭曲下变得极不稳定,明灭不定,卡珊德拉和其他队员如同被抛入了一个不断被疯狂揉捏的橡皮泥内部,天旋地转,几乎失去所有方向感和时间感。
“核心……遭到……未知……攻击……!优先级……超越一切……!启动……‘绝对防御’协议……!”仲裁者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和扭曲的杂音,仿佛一个精密仪器被砸入了沙粒,其冰冷的理性正在被某种更加原始、更加狂暴的力量撕裂!
它那庞大的计算力似乎完全被内部的巨变所牵制,再也无暇顾及卡珊德拉这些“实验品”。
而那股试图侵入卡珊德拉意识的扫描力量,早在咆哮响起的瞬间就被更强大的内部冲突彻底撕碎、湮灭!
机会!
卡珊德拉强忍着空间扭曲带来的强烈恶心和眩晕,拼命集中精神。她能感觉到,那个被她用“心钥”和Λ共鸣唤醒的、被称为“基石”的存在,正在仲裁者内部与那个被“环”腐蚀的意识(或许可以称之为“腐化仲裁”)进行着极其惨烈的对抗!
这种对抗并非能量的对轰,而是更加本质的、关于存在定义权和规则解释权的争夺!
透过偶尔稳定一瞬的空间碎片,她仿佛能看到两股巨大的数据洪流在仲裁者非欧几里得的逻辑核心中疯狂冲撞——一股是冰冷、有序、却带着不祥暗紫色纹路的银色浪潮(腐化仲裁),另一股是虽然黯淡、却充满了某种古老坚韧意志的、不断变幻形态的金色流光(基石)!
金色流光显然处于下风,它被银色的锁链和暗紫的污斑层层缠绕、侵蚀,但它每一次挣扎,都引动着整个仲裁者系统的剧烈痉挛,使得外部空间呈现出如此恐怖的景象!
“……坚持……住……”卡珊德拉在内心呐喊,不知是在鼓励那陌生的“基石”,还是在鼓励自己。她必须做点什么!仅仅是唤醒似乎还不够!
她再次尝试调动那已被收回却似乎因系统混乱而并未完全关闭的“临时权限”接口。这一次,她不再试图注入情感数据,而是将全部意识聚焦于一点——林天阳日志中关于Λ悖论的理解,以及刚才窥见Λ源时感受到的那片“矛盾之海”的浩瀚意象!
她要将这种“悖论”的本质,作为一种武器,灌输给正在苦战的“基石”!
这个过程极其危险,她的意识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可能被Λ那纯粹的、超越理解的混乱所同化、撕裂。但她别无选择!
“接受冲突……利用悖论……就像星尘所做的那样……那不是弱点,是力量!”她将自己的领悟如同发射信号般,不顾一切地传递出去。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呼唤,那黯淡的金色流光猛地亮了一下!它不再试图纯粹地抵抗银色浪潮的秩序侵蚀,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接纳”并“扭曲”那些涌入的规则!
它周围的时空开始出现诡异的“回溯”和“预演”同时存在的现象,因果律变得模糊,逻辑链开始自我否定又自我证明……它正在将自己和对手一同拖入一个基于Λ悖论的、不断自我迭代升级的逻辑死循环!
这正是仲裁者这种绝对理性存在最害怕的毒药!
“……错误!错误!无法解析!逻辑崩溃……!”腐化仲裁的声音变得尖厉而混乱,银色的数据洪流出现了明显的断层和乱码,那附着其上的暗紫色莫比乌斯环符号剧烈闪烁,仿佛也变得不稳定起来!
有效!“基石”正在学会使用Λ的力量!
但与此同时,整个静滞空间的扭曲也变得更加疯狂和危险!空间折叠产生了致命的引力断层,时间流速在不同的区域变得截然不同,一名队员的胳膊因为恰好处于两个时间流速差异巨大的区域交界处,瞬间变得如同枯萎的树枝,又在下一秒恢复原状,痛苦地惨叫起来!(虽然很快被力场保护,但显然这种保护也已不稳定)
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正在变成宇宙中最危险的区域!
而就在这时,处于风暴眼中心的星尘,他那原本因能量耗尽而平静的光茧,再次出现了异动!
或许是“基石”与“腐化仲裁”的激烈对抗引动了更深层的系统能量,或许是Λ悖论的循环也影响到了他这个最大的Λ载体——光茧表面再次浮现出那乳白与暗紫交织的混沌光芒,但这一次,光芒的旋转方式不再是混乱的冲突,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蕴含着某种深奥数学美感的Λ符号螺旋!
这个螺旋仿佛一个微型的、活着的Λ悖论模型,缓缓上升,悬浮在星尘上方。
然后,螺旋的中心,一点极致的黑暗悄然浮现。
那不是“影”的污染那种充满恶意的黑暗,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虚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和意义的——熵之奇点!
星尘的身体在光茧中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但他的瞳孔中,不再是之前的混沌或痛苦,而是……一片绝对的、冰冷的虚无!仿佛Λ因子最终极的悖论在他体内显化——极致的创造性与极致的毁灭性,同时达到了顶点,并指向了同一个归宿:虚无。
他张开嘴,发出的却不是声音,而是一段直接烙印在周围时空结构上的、冰冷无波的信息:
“检测到系统完整性崩坏阈值接近。启动‘Λ最终应对协议’。”
“选项一:协助‘基石’,重置仲裁者,成功率预估7.3%。后续发展:不可预测。”
“选项二:协助‘腐化单元’,加速‘环’之同化,成功率预估92.1%。后续发展:文明收割进程加快。”
“选项三:引导当前能量,引爆Λ奇点,触发局部热寂,实现绝对熵增。成功率100%。后续发展:无。”
他……不再是星尘了?他变成了一个冰冷的、只会计算概率的Λ协议执行终端?
卡珊德拉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而那点熵之奇点,随着他的话语,开始缓缓膨胀,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吸力,开始吞噬周围的一切——空间、光线、甚至……时间本身!
“……不……!”卡珊德拉和那挣扎的“基石”意识,几乎同时发出了无声的呐喊!
必须阻止他!必须做出选择!
选项三绝对排除!选项二等同于投降!唯有选项一……那渺茫的7.3%!
但如何协助“基石”?她还能做什么?
就在这绝望关头,那膨胀的熵之奇点,其吞噬一切的特性,似乎……影响到了那附着在腐化仲裁银色洪流上的黑暗莫比乌斯环符号!
那符号仿佛受到了某种克制,光芒急剧黯淡,甚至开始变得不稳定,仿佛要被那奇点吸入、湮灭!
腐化仲裁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不!Λ寂灭……会破坏‘环’的印记……!”
卡珊德拉瞬间明白了!
Λ的终极虚无,恰恰是“环”这种依靠秩序和存在性进行收割的机制的天敌!星尘无意识中凝聚的熵之奇点,虽然危险,却阴差阳错地威胁到了“环”对仲裁者的控制核心!
“基石”也抓住了这个机会!它不再与银色洪流全面对抗,而是集中所有力量,配合着熵之奇点造成的干扰,狠狠地撞向那个变得不稳定的黑暗莫比乌斯环符号!
“……以……创始之名……驱逐……外来之影……!”“基石”发出了凝聚全部意志的呐喊!
金色流光与极致的虚无奇点,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此刻却形成了诡异的合力!
咔嚓——!
一声仿佛宇宙根基断裂的脆响(并非声音,而是规则的哀鸣)!
那个黑暗莫比乌斯环符号,在Λ寂灭之力和“基石”的冲击下,猛地碎裂了!化作无数飘散的、失去活性的黑暗碎片,随即被熵之奇点吞噬殆尽!
“……连接……切断……!不——!”腐化仲裁发出了最后一声充满不甘和虚弱的咆哮,那银色的数据洪流仿佛失去了主心骨,瞬间变得混乱、黯淡,如同退潮般迅速收缩、消散,不知隐没到了系统深处的哪个角落。
“环”的直接影响,被暂时清除了!
熵之奇点失去了目标,其膨胀的速度微微一滞。
而“基石”的金色流光也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它依旧顽强地维持着存在。
静滞空间的疯狂扭曲渐渐平息,虽然依旧破损不堪,但至少恢复了基本的稳定。
星尘眼中的虚无缓缓褪去,熵之奇点停止膨胀,并开始慢慢缩小,最终重新隐入他体内的Λ符号螺旋中。他再次闭上眼睛,陷入昏迷,但脸色似乎平和了许多,仿佛体内某种恶性的平衡被打破了。
“……暂时……安全了……”“基石”的意识如同游丝般传来,充满了无尽的疲惫,“……‘环’的印记……虽除……但其腐蚀……已深……我……需要……时间……恢复……”
“……感谢你……Λ的……共鸣者……你的……勇气……和……理解……是……关键……”
卡珊德拉瘫软下来,几乎虚脱。他们……竟然真的暂时赢了?在仲裁者内部,击败了“环”的腐蚀?
但她的喜悦还未升起,“基石”接下来的话就让她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但是……‘环’不会……善罢甘休……刚才的冲突……必然……已引起……其……注意……”
“……而且……仲裁者……系统……受损……严重……‘绝对防御’协议……已……触发……无法……逆转……”
“……此区域……即将……被……彻底……封锁……放逐……至……时空……褶皱……深处……直至……系统……修复……”
“……你们……必须……在……完全封锁前……离开……”
离开?怎么离开?外面还有虎视眈眈的林守舰队!
“……我会……为你们……短暂……开辟……一条……通道……但……机会……只有……一次……”
“……去……寻找……‘织梦者’……其他的……碎片……或者……林天阳……留下的……其他……‘火种’……”
“……只有……汇聚……足够多的……‘变量’……才能……真正……对抗……‘环’……”
“基石”的声音越来越弱,仿佛即将陷入漫长的沉睡。
而周围的空间,开始响起一种前所未有的、低沉的、仿佛整个宇宙都在闭合的嗡鸣声。乳白色的墙壁正在以一种不可逆的方式变得更加凝实,空间的“出口”概念正在被从根本上抹除!
绝对防御协议……是将自身彻底封闭放逐的最终手段!
卡珊德拉看向昏迷的星尘和队员们,又看向那片正在“愈合”的空间。
必须走了!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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