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喧嚣声浪,如同退潮般渐渐平息,只剩下几户人家窗户里透出的零星光亮,在夜色中摇曳。
然而,中院的空气却并未随之松弛下来。
一股无形的寒意,正从易中海和李副主任的脚底,顺着脊椎骨一寸寸攀上天灵盖。
他们就站在那儿,身体僵直,一动不动。
晚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副主任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干涩的吞咽声。
他的视网膜上,似乎还残留着那道诡异的绿光,那光芒如同鬼火,将棒梗那张惊恐扭曲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那不是人间该有的手段。
妖术!
除了这个词,他再也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没有言语,但恐惧是共通的。那是一种面对未知、面对无法理解的力量时,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原始颤栗。
易中海的脸色,比院里最深沉的夜色还要黑。他猛地转身,一言不发,径直走向自己的屋子。
李副主任打了个激灵,几乎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吱呀——”
房门被推开。
“砰!”
门又被重重地关上,门栓落下的声音,像是铡刀落下的最后巨响,将屋内与屋外彻底隔绝成两个世界。
屋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灯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扯得扭曲变形。
“他……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副主任再也绷不住了,他声音里的颤抖,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他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掌控别人的命运,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而怕成这个样子。
“他不仅手艺邪门,这心思和手段,更是狠辣老道!”
李副主任意识到自己失态,强行压低了声音,但那份惊悸却愈发浓重。
“你看到了吗?棒梗偷东西这点小事,他都能布下这么一个局!一步一步,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要是让他抓到我们的把柄,我们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易中海没有回答。
他走到桌边,摸索着拿起一根旱烟,颤抖的手指划了好几次火柴,才终于点燃。
青白色的烟雾升腾起来,缭绕在他那张阴沉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那双在烟雾后剧烈收缩的瞳孔,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愣头青?
可以随意拿捏?
易中海在心里发出一声无声的惨笑。他现在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那不是什么愣头青,那是一头潜伏在暗处,收敛了所有爪牙和杀气的恶狼!
从栽赃陷害逼走陈淑,到设局捉贼当众打脸阎埠贵,再到今晚这神鬼莫测的“显形”手段……
桩桩件件,滴水不漏。
那份智计,那份狠辣,根本不属于一个年轻人,倒像是一个活了几十年的老妖怪!
这一刻,易中海百分之百地确定,自己耳房里那些来路不明的零件,绝对就是林卫的手笔!
那是警告!
那是赤裸裸的威胁!
“呼——”
易中海重重地吐出一口烟,烟雾几乎喷到了李副主任的脸上。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锈铁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阴冷。
“绝对不能让他进厂,一步都不能!”
他死死盯着李副主任,眼神里的杀意不再掩饰。
“否则,你我二人的下场,比贾东旭他们好不了多少!”
“可他现在搭上了街道办王主任的关系,我们想拦,也未必拦得住啊!”李副主任焦急地搓着手,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
王主任那条线,是他们之前没想到的变数。
“堵,是堵不住的。”
易中海将烟锅在桌角重重磕了磕,烟灰散落一地。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比毒蛇更恶毒的光。
“既然堵不住,那我们就釜底抽薪,让他自己走!”
“自己走?”
李副主任的脚步停了下来,茫然地看着他。
“没错。”
易中海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度扭曲的冷笑。
“他不是孝顺吗?不是想当工人,想留在城里照顾他妈和他妹妹吗?”
“那我们就给他一个天大的‘好事’!”
他朝李副主任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李副主任连忙凑上前去。
易中海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恶魔的私语,钻进李副主任的耳朵里。
“你回去后,立刻动用你我手头所有的关系,以‘照顾烈士家属’、‘响应国家号召,支援边疆建设’的名义,给他申请一个去大西北建设兵团的正式工名额!”
李副主任的呼吸猛地一滞。
“这个名额,要办得风风光光,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我们为他争取来的天大福利!是组织上对他这种品行高洁的年轻人的最高褒奖!”
“要让他拒绝都找不到任何理由!”
一瞬间,李副主任脸上的惊惶和焦躁,如同被清水洗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醍醐灌顶般的狂热和兴奋。
他看向易中海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
这一招,太毒了!
简直是杀人不见血的阳谋!
去大西北!
那是什么地方?离京城十万八千里,黄沙漫天,一年到头喝风吃土!
一旦林卫接受了这个“铁饭碗”,就意味着他必须立刻动身,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到时候,山高皇帝远,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有通天的背景,也别想再回来翻案!
更绝的是,这是以“照顾”之名,行“驱逐”之实!
是好事,是福利,是组织上的肯定!
谁敢说半个不字?林卫自己要是敢拒绝,那就是不识好歹,辜负了组织的一片苦心,甚至是不爱国!
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还得笑着对他们说声谢谢!
“高!实在是高啊,一大爷!”
李副主任的声音都变了调,激动得无以复加,那份佩服简直是五体投地。
“哼,跟我斗,他还嫩了点。”
易中海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掌控一切的狞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林卫一家人打包行李,灰溜溜滚出四合院的场景。
他将烟锅重新装满烟丝,慢条斯理地说道。
“去办吧,记住,动作一定要快!要抢在他从王主任那里拿到正式进厂通行证之前,把这份‘调令’,这份天大的‘喜讯’,亲手送到他手上!”
两人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阴谋得逞的快意。
他们以为,这天衣无缝的毒计,足以将林卫这颗扎眼的钉子,彻底从他们的世界里拔除。
却不知道,这份他们亲手炮制的“调令”,也正是一张将他们自己,推向万劫不复深渊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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