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余晖,给四合院的青砖灰瓦镀上了一层昏黄的、疲惫的色泽。
各家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气混杂着煤烟味,在院中盘旋。
棒梗的身影,就在这片光影与气味的交织中,贴着墙根,如同阴影里滋生的一只硕鼠,无声无息地移动。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熟练与警惕,每一次探头,眼珠都滴溜溜地转动,扫视着每一个可能出现人的角落。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偶尔的谈笑声从各家门窗里漏出来。
安全。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欲望便压倒了最后一丝犹豫。
他一个箭步窜到林卫家的窗台下,那双因为常年玩泥巴而指甲缝里塞满黑泥的小手,猛地抱住了那个沉甸甸的木质工具箱。
箱子比他预想的要重,他小小的身子踉跄了一下,咬着牙才稳住。
得手了!
一股狂喜冲上他的头顶。他不再停留,抱着比自己上半身还宽的箱子,迈开小短腿,一溜烟地冲回了自家那扇永远都透着阴暗的门。
“砰”的一声轻响,他用后背撞开门,闪身进去,又迅速将门关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顺利得让他自己都感到一丝不真实。
屋里,贾东旭正靠在床上哼哼唧唧,而贾张氏则在灶台边上,用一双筷子不耐烦地戳着锅里的白菜。
看到棒梗抱着战利品回来,两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我的乖孙!快让奶奶看看!”
贾张氏一把丢开筷子,也顾不上锅里的菜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脸上那层层的褶子笑成了一朵烂菊花。
贾东旭更是挣扎着从床上探起半个身子,脖子伸得老长,眼神里全是贪婪和恶毒的快意。
“好!好啊!干得漂亮!”
他声音嘶哑地夸赞着,仿佛棒梗不是去偷窃,而是去打了一场大胜仗。
棒梗得意地把工具箱拖到床底下,严严实实地藏好。
贾张氏见状,更是喜上眉梢,当晚破天荒地兑现了诺言。她从一块藏得发黄的布里,抠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去肉铺割了一小条肥多瘦少的五花肉。
浓郁的酱油色泽,在锅里翻滚着,肥肉被煸得滋滋作响,那股霸道的肉香,瞬间充满了整个狭小、油腻的房间。
一家三口围着一张小桌,狼吞虎咽。
棒梗的嘴巴塞得满满的,油光顺着嘴角往下流,他甚至来不及咀嚼,就囫囵着往下吞。
贾东旭和贾张氏也是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吃得满嘴流油。
这顿红烧肉,是他们窃取他人劳动果实后的犒赏,是阴谋得逞的提前庆祝。
每一口,都咀嚼着对邻家的恶意与怨毒。
与这份阴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仅一墙之隔的林卫家。
屋内的灯光是明亮的,温暖的。
窗户擦得一尘不染,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
林卫用下午帮街坊修理一台“红灯牌”收音机赚来的几块钱,奢侈地买回了半斤带着肉皮的猪后臀和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桃酥。
他亲自下厨,没有放太多酱油,只是用最简单的盐和葱花,将切得薄如蝉翼的肉片与爽脆的白菜一同爆炒。
肉片受热卷曲,边缘带着一丝焦香,白菜的清甜与猪油的丰腴完美融合。
那股纯粹的、干净的肉香,混合着新出锅的白米饭特有的蒸汽甜香,让这个许久没有像样油水的家,氤氲起一股名为“幸福”的味道。
“哥,你真好!”
妹妹林月的小脸蛋吃得像只仓鼠,两腮鼓鼓的,一双大眼睛幸福地弯成了两道小小的月牙。
她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桃酥,先是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那股奶香味,才舍得咬下一小口,细细地品味着那份酥脆与香甜。
母亲陈淑坐在旁边,看着一双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儿女,眼眶不知不
觉就红了。
她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只是将自己碗里为数不多的肉片,又挑了一块最大最厚的,夹进了林卫的碗里。
“卫儿,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却充满了满足。
一家人围坐灯下,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与安宁。
晚饭过后,林卫收拾好碗筷,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院子里的人家,大多也都在这个时候吃完了饭,正是一天中最清闲、最爱凑热闹的时候。
他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深吸一口气,酝酿好的情绪瞬间爆发。
“哎呀!”
他猛地一拍大腿,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恰到好处地装出了三分震惊、七分焦急的表情。
“坏了!我的工具箱不见了!”
这一嗓子,音量控制得极为精准,既不显得声嘶力竭,又能清晰地穿透门板,传遍整个并不算大的后院。
母亲和妹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
不等她们反应过来,林卫已经一把拉开屋门,冲了出去。
“谁看到我的工具-箱了?”
他在院里大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仿佛真的丢了赖以生存的命根子。
“我刚还放在窗台上的!那可是我的吃饭家伙啊!”
平静的四合院,瞬间被这一声呼喊打破。
“怎么了这是?”
“谁家又丢东西了?”
“卫子,你喊什么呢?”
一扇扇门被推开,一个个脑袋探了出来,人们的脸上写满了好奇。
住在对门的贾东旭和贾张氏,自然也听见了。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压抑不住的得意。
两人装模作样地走了出来,贾张氏更是扯着她那副破锣嗓子,假惺惺地嚷嚷道:
“哎呦,卫子,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她走到林卫跟前,一副长辈关心的姿态。
“快好好找找,是不是掉哪个旮旯里了?那么大个箱子,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林卫没有回答她,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淬了冰的利剑,越过贾张氏的肩膀,直直地射向她身后那间漆黑的屋门。
院里嘈杂的议论声,似乎在这一刻都离他远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一个明确的目标。
“不用找了。”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我知道是谁拿的。”
话音未落,他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沉稳而有力地,走向贾家的门口。
每一步,都像踩在贾家人的心跳上。
院里的空气,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极具压迫感的一幕。
林卫最终停在贾家门前,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穿透门帘,锁定了屋里的某个方向。
“棒梗,把我东西拿出来!”
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你胡说!”
贾张氏的反应,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快。
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瞬间炸毛,一个转身就挡在了门口,张开双臂,将整个门都护得严严实实。
“你凭什么说是我家棒梗拿的?你哪只眼睛看见了?你有证据吗?没证据你就是血口喷人!”
棒梗也从奶奶的身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他刚刚吃完红烧肉的嘴还油乎乎的,此刻却梗着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我没拿!你别想冤枉好人!”
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演得惟妙惟肖。
“证据?”
林卫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在所有邻居或怀疑、或看热闹的目光中,他缓缓吐出三个字。
“我当然有。”
说完,他不再与贾张氏争辩,转身,从容地走回自己屋里。
众人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这……这是没证据,怂了?”
“我看也是,捉贼拿赃,你没证据说个屁啊!”
贾张-氏的脸上,也露出了胜利的狞笑。
然而,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僵住了。
只见林卫又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的手上,多了一个奇特的玩意儿。
那东西主体是一个老式手电筒的铁皮外壳,但前面的灯泡和玻璃罩,却被一块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深紫色的玻璃片所取代。
整个装置看起来粗糙而简陋,充满了废品站淘来的拼凑感。
院里的人都看愣了,完全不明白他拿这么个破烂玩意儿出来干什么。
在所有人疑惑的注视下,林卫走到了棒梗面前。
他拇指轻轻一推。
“咔哒。”
一声轻响,紫色的玻璃片后方,亮起了光。
一道幽暗的、诡异的紫色光束,从手电筒中射出,像一道来自地狱的目光,精准地笼罩住了躲在贾张氏身后的棒梗。
下一秒。
让整个四合院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甚至终生难忘的一幕,出现了!
在紫光的照射下,棒梗那双刚刚还在辩解、挥舞的小手,此刻,竟然凭空发出了如同鬼火一般、清晰可见的幽幽绿光!
那绿光,附着在他的每一根手指,每一个指甲缝,甚至手掌的纹路里,在深紫色的光束映衬下,显得无比妖异,无比刺眼!
人赃并获!
“啊——!”
棒梗看着自己那双如同妖魔般发光的手,大脑一片空白,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发出一声刺破夜空的尖叫。
他想把手藏到身后,想用力地去搓掉那层诡异的光,却为时已晚。
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卫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冷得彻骨,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在贾家人的心上。
贾张氏彻底傻眼了。
她的大脑,她那套撒泼、打滚、骂街的无赖逻辑,在眼前这近乎“妖术”的铁证面前,彻底宕机。
她张了张嘴,想要像往常一样喷出那些恶毒的脏话。
但当她的目光,对上林卫那双冰冷刺骨、不带一丝人类感情的眸子时,一股彻骨的寒意,猛地从她的脚底板,沿着脊椎,直冲天灵盖。
她到了嘴边的脏话,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硬生生被吓了回去!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