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是从市里直接下达的。
没有任何预兆。
几辆漆黑的伏尔加轿车和军绿色的吉普车，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撕开清晨的薄雾，直接冲进了红星轧钢厂。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
车门猛地推开，一个个神情冷峻、身穿干部服或制服的男人跳下车，他们的皮鞋踏在水泥地上，发出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仿佛直接踩在了全厂工人的心脏上。
原本喧嚣的厂区，在那一刻，诡异地安静下来。
机器的轰鸣声似乎都减弱了，工人们的交谈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目光惊疑不定地投向那群不速之客。
“保卫科全体出动！封锁所有出入口！”
“任何人，没有许可，不得进出！”
命令冰冷、清晰，带着金属质感，迅速传遍了工厂的每一个角落。
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发出的巨响，宣告着这里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岛。
一个规格高到令人窒息的联合调查组，就在厂办公楼前，当场成立。
李副主任的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时，他正心烦意乱地抽着烟。
他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两名高大的保卫干事就一左一右地将他从椅子上架了起来，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锁住了他的手腕。
与此同时，另一队人马冲进了配电室，将那个企图割腕自尽，此刻正被包扎看管的电工凶手，直接押走。
审讯室里，灯光惨白。
那个凶手只坚持了不到十分钟。
他不是什么硬骨头，只是个拿钱办事的普通工人。面对调查组雷霆万钧的手段，面对那些他根本无法理解的证据链条，他的心理防线比纸糊的还要脆弱。
“是李副主任……是他让我干的……”
“他给了我五百块钱，说事成之后再给我五百……”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浑身抖得像是秋风里的落叶。
他知道的仅限于此，更深层的东西，他接触不到。
所有的压力，瞬间全部转移到了李副主任的肩上。
“李建国，我们是市联合调查组。”
审讯员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能钻进人骨头里的寒意。
“你的问题，很严重。”
起初，李副主任还抱着一丝幻想。他咬紧牙关，试图把所有事情都自己扛下来。他相信易中海的能量，相信那个在轧钢厂经营了几十年的一大爷，总有办法能把他捞出去。
他沉默，他对抗，他用眼中的怨毒回应着审讯员的每一个问题。
审讯员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地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负隅顽抗，是没有意义的。”
“你指使他人破坏生产设备，意图谋害优秀工程师，已经不仅仅是刑事案件。”
审讯员的指尖，在文件上一个用红笔圈出的词语上，重重敲了敲。
“我们有理由怀疑，你的行为，是在配合潜伏的敌特分子，进行有预谋的工业破坏。这属于间谍行为。”
工业间谍！
这四个字，像是一柄千斤重的巨锤，狠狠砸在李副主任的天灵盖上。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审讯员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子弹。
“李建国，你知道这顶帽子一旦扣实了，是什么下场吗？”
“作为敌特分子被执行枪毙，你的家人，你的子女，都会背上这个永远洗不清的污点。”
枪毙……
李副主任意识瞬间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被押赴刑场的画面，看到了冰冷的枪口。
对易中海的忠诚，对未来的幻想，在死亡的恐惧面前，被撕得粉碎。
他不想死！
那道强撑起来的心理防线，在求生的本能面前，轰然倒塌。
“我说！”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嘶哑而尖利。
“我全都说！”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身体前倾，几乎要扑到桌子上。
“不是我！都是易中海！一切都是他指使我干的！”
一旦开了口，就再也收不住了。
李副主任的嘴像是开了闸，所有的话语混着恐惧与唾沫，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是他嫉妒陈淑！陈淑的技术越来越好，厂里都说她很快就能评上八级，易中海怕她抢了自己的位置，抢了他的名声，才让我设计陷害她，要把她彻底搞臭，让她永不翻身！”
“还有林卫！那个小畜生不知道从哪查到了线索，眼看就要翻案，易中海怕了，才又让我安排人，想在厂里直接弄死他，一了百了！”
为了活命，为了争取立功，李副主任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他知道的、关于易中海的罪行，全部抖了出来。
他主动揭发，如同一个被迫害已久、终于找到申冤机会的受害者。
“他不光是陷害人！他还贪污！他利用自己一大爷和八级钳工的身份，多年来，一直让自己的徒弟从仓库里偷拿稀有金属和零部件，出去倒卖！赚的钱全都进了他自己的口袋！”
“他还在厂里拉帮结派！车间里好几个小组长都是他的人！谁不听他的话，他就找机会打压谁！好几个有技术的老工人都被他排挤走了！”
“还有贾家！他跟贾家一直不清不楚，就是他怂恿贾家，想霸占林卫家的工作名额和房子！这些事我都知道！”
李副主任的举报，像是一把钥匙，捅开了一个盘踞在轧钢厂肌体上多年的巨大脓包。
调查组只是顺着他提供的线索轻轻一挤，腥臭的脓血就喷涌而出，根本止不住。
调查立刻升级。
大批的调查人员，从审讯室扩散出去，涌向财务科、仓库、人事科……
一本本尘封的账目被翻出，一张张泛黄的人事调动文件被审查。
每查一处，都像是在这张巨大的网上扯出了一个新的线头，而每一个线头后面，都牵连着一长串的人和事。
一张以易中海为绝对核心，根须深植于轧钢厂各个部门，盘踞了数十年的腐败大网，被一层一层地、血淋淋地剥开了。
调查的性质，也从一起单纯的车间冤案，迅速演变成了对整个红星轧钢厂的全面整顿与清洗。
风暴，已经形成。
轧钢厂的天，真的要塌了。
而这一切风暴的中心，始作俑者，易中海，此刻还安稳地待在四合院的家中，皱着眉头，焦急地等待着李副主任的消息。
他浑然不觉，一张为他量身定做、由无数人证物证编织而成的天罗地网，已经悄然收紧。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