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的喧嚣,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贾东旭的神经。
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通过那扇薄薄的窗户纸,钻进他的耳朵,再狠狠扎进他心里。
“铐走了!”
“亲眼见的,就是一大爷!”
“调查组的人,威风得很……”
易中海倒了。
这四个字,像一道滚雷,在贾东旭瘫痪的身体里炸开。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唯有恐惧,在他四肢百骸里疯狂窜动,带来一阵阵痉挛般的战栗。
完了。
那个在四合院里一手遮天,能为他摆平一切麻烦,能让他安安稳稳吸血秦淮茹和傻柱的最大靠山,彻底完了!
他不是蠢货。
他知道这把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调查组从李副主任那儿,烧到了一大爷身上。顺着藤,下一个摸到的瓜,还能是谁?
只会是他们贾家!
劳改。
这两个字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脑海里。
他会像条死狗一样被从这张床上拖走,扔进某个暗无天日的矿场,或者边疆的农场里。
这个家,会彻底散掉!
棒梗,小当,还有那个老虔婆妈,他们怎么办?
不!
是他自己怎么办!
极度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咙,榨干了他肺里最后一丝空气。在窒息的绝望中,人性深处最阴暗、最粘稠的恶毒,翻涌了上来。
他猛地扭过头,视线死死锁定了那个正站在屋角,失魂落魄的女人。
秦淮茹。
他的妻子。
这一刻,她不再是妻子,不是他孩子的母亲,而是一根能救他命的稻草,一个可以被推出去挡灾的替死鬼!
一抹怨毒至极的光,在他眼中爆开。
“是你!”
声音嘶哑,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秦淮茹浑身一颤,茫然地回过头,对上了他那双充血的眼睛。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
贾东旭的声音陡然拔高,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咆哮,扭曲的五官让他那张本就蜡黄的脸,显得狰狞可怖。
“一定是你!是你不知廉耻去勾引易中海那个老绝户!要不是你天天往他跟前凑,我们家怎么可能被牵连进去!”
这盆脏水,泼得如此突然,如此恶毒。
秦淮茹整个人都懵了,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是她的丈夫?
这是那个她端屎端尿伺候了这么久,躺在床上下半辈子都要靠她养活的男人?
贾东旭根本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
他已经狗急跳墙,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活下去!
哪怕是踩着自己老婆的尸骨活下去!
“我要去举报!”
他面目扭曲,声音里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我要去告诉调查组,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和易中海干的!是你水性杨花,主动勾搭的一大爷!”
“陷害林卫他妈那件事,也是你们两个的奸计!对!就是这样!”
他越说越顺,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脱罪的希望。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个瘫在床上的废人,能知道什么?都是被你们蒙蔽的!是你这个毒妇,为了钱,为了工作,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要把所有的罪,所有的脏水,全都泼到秦淮茹一个人身上。
让她去顶罪!
让她替自己去死!
这一字一句,寡廉鲜耻,无情无义,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秦淮茹的心里。
她感觉不到疼。
只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心脏处蔓延开来,瞬间冻结了她全身的血液。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张脸,她看了多少年?
这张脸,她曾以为是自己一生的依靠。
可现在,这张因为恐惧和嫉妒而彻底扭曲的脸,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可怕。
她想起了自己这些年的委屈。
为了这个家,为了他,为了孩子,她忍气吞声,赔着笑脸,周旋在傻柱和易中海之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个家的生计。
她以为自己是为了家。
到头来,大难临头,他却第一个,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推了出去。
推向深渊。
这一刻,秦淮茹的心,彻底死了。
哀莫大于心死。
她看着贾东旭,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悄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的、冰冷的死寂。
她忽然笑了。
嘴角牵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比哭,还要难看。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
“好一个贾东旭。”
她不再争辩,也不再哭泣。
那些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转过身,动作平静得有些诡异,一步步走向墙角那个破旧的立柜。
柜门上满是划痕,油漆也早已剥落,就像她这些年千疮百孔的生活。
在贾东旭和一旁早已吓傻的贾张氏惊愕的注视下,秦淮茹蹲下身,拉开了最底层那个卡涩的抽屉。
她从一堆破布烂衫下面,抽出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四四方方的小包。
她站起身,拿着那个小包,没有再看那对母子一眼,径直走出了家门。
她要去哪?
贾东旭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秦淮茹没有理会院子里那些探究的目光,她穿过人群,走向那个刚刚设立不久的、让整个大院都人心惶惶的地方——调查组临时举报点。
办公室里,气氛严肃。
两名穿着制服的调查人员坐在桌后,目光锐利地看着她。
“同志,你有什么情况要反映?”
秦淮茹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任何的畏惧。
她走到桌前,将那个油纸包放在桌上,一层,一层,小心地剥开。
里面,是一个已经磨破了封皮的小本子。
“同志,我要举报。”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
她翻开了那个小本子,摊平在调查人员面前。
那上面,用一种娟秀工整的字迹,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笔笔账目。
“这是我丈夫贾东旭,从三年前开始,陆续从轧钢厂偷窃、倒卖出去的零件清单。”
“每一笔的时间、数量、型号、卖给了谁,卖了多少钱,上面都记得清清楚楚。”
调查人员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们拿起本子,看着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记录,眼神里满是震惊。
这个账本,是秦淮茹为自己留的最后一条后路。
她本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
她甚至想过,可以用这个来拿捏贾东旭,让他对自己好一点。
却没想到,最终,会用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一种方式。
接着,秦淮茹抬起头,目光决绝,迎着调查人员的视线,投下了最后一枚重磅炸弹。
“另外,关于陷害轧钢厂职工陈淑的阴谋,最初的提议者,就是我的丈夫,贾东旭!”
“因为他受伤前,一直觊觎陈淑的工作岗位!他想顶替她!”
“一大爷易中海,只是顺水推舟的执行者!”
“我可以作证!”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贾东旭想让她死。
那她,就用最致命的反击,亲手,送他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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