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仓库里的常规材料,如同食堂里的大锅饭,管饱,却无法点燃一个顶级工匠灵魂深处的创作火焰。
林卫所追求的,是足以在工业史上刻下烙印的造物,是能够划破时代的技术奇迹。
他渴望的不是食材,而是传说中的珍馐秘藏。
能够承受恒星表面般炙烤的钨钢,强度足以蔑视物理定律的钛合金,以及那些在元素周期表上都流露着孤高与矜贵的稀有金属。
这些,是构成一个国家重工业与国防力量的脊梁,是绝对禁绝于常规流通渠道的战略级物资。
林卫的视线,再一次穿透了京城四九城那繁华的表象,精准地投向了那片被现代秩序所遗忘的法外之地——东郊垃圾场。
这里是所有废弃物的终点站,却也是另一群人的黄金国。
一个没有成文法典,只信奉最原始丛林法则的“废品江湖”。
周末的日头有些懒洋洋的,光线被空气中悬浮的尘埃切割得斑驳陆离。金属锈蚀的铁腥味、有机物腐烂的酸败味、以及翻开的潮湿泥土所特有的土腥气,三者混合、发酵,形成了一种几乎能让人窒息的,独属于此地的厚重气味。
林卫带着林月,再一次踏入了这片钢铁与垃圾的坟场。
在他踏入这片领域的一瞬间,他的整个感官世界被瞬间颠覆、重构。
“机械直觉”——开启!
嘈杂混乱的现实世界在他脑海中迅速褪色、虚化,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亿万种金属共鸣所构成的,宏伟至极的交响乐章。
普通钢铁的信号是沉闷的、浑浊的,是这首交响乐中最为庞大的背景噪音;铜与铝的信号则稍显清亮,如同混杂其中的打击乐杂音。这些庞大而单调的声部,构成了垃圾场的主旋律,沉重而压抑。
他根本无需像其他拾荒者那样,拿着钩子,戴着手套,徒劳地在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山里埋头翻找。
他只需漫步。
他的身体,就是一台行走的人形精密探测仪。他的大脑,就是一台算力无穷的超级处理器。
他迈开脚步,步伐不疾不徐,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容,仿佛一个君王正在巡视自己的疆域。
林月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小脸上满是好奇,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四周堆积如山的“破烂”。对于哥哥身上这种沉稳、专注到近乎漠然的气场,她早已习以为常,甚至从中感受到一种无可比拟的安全感。
林卫的脚步,毫无征兆地一顿。
他的视线没有移动,但整个人的注意力却在一刹那间高度集中。
就在左手边,那座由建筑废料和工业残渣混合堆积而成的小山深处,一缕截然不同的信号,宛如一道激光,精准地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浑浊的背景噪音,直接叩击在他的感知核心。
那信号的音色清越、坚韧,带着一种久经沙场淬炼后的沉凝与孤高。
就是它!
林卫的眼神骤然间变得锐利,瞳孔微缩,牢牢锁定了那片不起眼的区域。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断定,在那堆废物的最深处,埋藏着的,就是他此行梦寐以求的至宝——蕴含着特殊复合装甲技术的军用退役装甲板!
他不动声色,走到这片区域的管事面前。那是个满脸油污,牙齿被劣质烟草熏得焦黄的中年男人。林卫没多废话,三言两语便用一个对方无法拒绝的价格,将这整片小山包下的所有东西都买了下来。
正当他准备招呼人手,将那堆废料整个挖开时。
一阵“沙沙”作响,充满了挑衅意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几个身影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他们走路的姿态,带着一种刻意彰显的痞气与蛮横,像几只在自己领地上巡视的鬣狗,寻找着可以欺凌的猎物。
为首的青年,身材异常壮硕,虬结的肌肉几乎要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工字背心撑裂。一个贴着头皮的板寸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凶悍。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脖子上那道蜈蚣般狰狞扭曲的疤痕,随着他吞咽的动作而微微蠕动,仿佛一条活物。
他就是这片区域不成文的“王”,靠拳头打出来的地头蛇,铁头。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径直走来,毫不客气地拦在了林卫的面前,投下的阴影将林卫和林月完全笼罩。
“站住!”
铁头的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子蛮横。他歪着脑袋,一双浑浊的三角眼肆无忌惮地上下扫描着林卫,目光最后落在他那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干净工装上,嘴角撇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小子,新来的?不懂这里的规矩啊?”
林卫的眉梢轻轻一挑,他甚至没有去看铁头那张写满威胁的脸,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远处那堆废料上,仿佛对方只是一团碍事的空气。
“什么规矩?”
他的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
“规矩就是,”铁头被他这种无视的态度激怒,他伸出沾满机油的粗壮拇指,用力点了点自己的胸膛,接着手臂划过身后那片广袤的垃圾场,声音猛地提了八度,充满了不容置喙的霸道,“这片地盘,是我们‘铁哥们’罩着的!在这里看上任何东西,都得先过来孝敬我们铁哥一声!或者,按我们定的价钱,从我们手里买!”
话音落地,他身后的几个小弟立刻发出了一阵配合的、充满恶意的哄笑。他们眼神戏谑,看向林卫的目光,就像在围观一只不慎闯入狼群的羔羊。
很明显,这是一伙盘踞在此,靠着人多势众和拳头,专门干着强买强卖、收取保护费勾当的地痞流氓。
林卫的年轻、他略显单薄的身形、他普通的穿着,以及身边还带着个小姑娘,这一切的特征,都让他们无比确信,这是一条可以随意宰杀,而且油水丰厚的肥鱼。
林月的小手下意识地抓紧了哥哥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身体微微向后缩了缩,眼神里透出无法掩饰的紧张与恐惧。
林卫却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
他的身体没有丝毫因紧张而产生的紧绷,依旧保持着那种松弛而自信的站姿。他终于缓缓地转过头,淡淡地看了一眼铁头。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轻蔑,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像是在观察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评估其结构与材质。
“如果,我不想守你们的规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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