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空气,本已因“盗窃”的指控而绷紧如弓弦。
一大爷易中海的每一句辩解,都像是在徒劳地拉扯着这根弦,让它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就在这根弦即将崩断的临界点,一个更尖锐,更刺耳的音符,毫无征兆地划破了僵局。
“哎呦,这底下还有个东西!”
一个大妈的嗓门又尖又亮,她人胖,为了抢占一个更好的看戏位置,使劲往前一拱,肥硕的屁股正好撞在那个被掀开的旧木箱上。
木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滴溜溜——”
一声清脆的滚动声,在众人屏息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一根银色的物件,从一堆油腻破旧的工服里滚了出来,带着灰尘,掉落在地。
那是一根女士发簪。
款式在如今看来,算得上相当别致。簪头并非寻常的花鸟样式,而是一片小小的、被打磨成菱形的玻璃。
昏暗的耳房里,那块玻璃捕捉到门外透进来的微光,骤然闪亮了一下。
那点光,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随即,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颤抖,打破了这片沉寂。
“这……这不是秦淮茹的发簪吗?”
人群中,一个和秦淮茹同车间的女工,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前两天……前两天我还看她戴着呢!就是这个,错不了!”
“嘶——”
这一次,倒吸凉气的声音不再是零星几处,而是整个院子的人,整齐划一地发出的抽气声。
那声音汇聚在一起,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钻进了每个人的脊梁骨。
如果说,刚才的齿轮,还仅仅是一场关于财产和道德的纠纷。
那么这根发簪的出现,就是一桶汽油,被狠狠地泼在了所有人内心那团名为“窥私”与“八卦”的烈火之上!
轰!
火焰冲天而起!
一个德高望重,在院里说一不二,受尽尊敬的老钳工。
一个刚死了丈夫,身段窈窕,眼角眉梢都带着风情的俏寡妇。
一间堆满杂物,从不上锁却也无人踏足的私密耳房。
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代表着“盗窃”罪证的贵重工厂零件。
一根……本该戴在女人头上的,却出现在男人私密空间里的发簪。
这几个要素,在众人脑中疯狂地排列组合,瞬间发酵、膨胀,催生出一个比单纯的盗窃要刺激百倍,也肮脏百倍的故事版本!
议论声,不再是窃窃私语。
而是变成了肆无忌惮的轰鸣!
“我的天!我的老天爷!这俩人……这俩人该不会是……”
“我说一大爷平时怎么对贾家那么好呢!送钱送粮,比亲爹还亲!原来……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啧啧啧,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秦淮茹平时看着多老实本分的一个人,没想到啊,这丈夫尸骨未寒呢……”
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化作了淬毒的钢针。
它们没有扎向易中海,也没有扎向秦淮茹。
而是精准无比地,狠狠扎进了人群中另一个人的耳朵里。
贾东旭!
轮椅上的贾东旭!
他的身体已经残了,心也跟着变得残缺、自卑、多疑。
那些议论,那些猜测,那些不怀好意的嗤笑,像无数只蚂蚁,爬满了他的全身,啃噬着他仅存的一点点男性尊严。
他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根发簪上。
银色的,亮晶晶的。
多么刺眼。
多么屈辱。
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一片血红。
无数个被他刻意忽略,或者说不敢深思的画面,在这一刻,被这根发簪强行串联了起来!
秦淮茹最近总是很晚才从厂里回来,问她就说是加班。
易中海看秦淮茹的眼神,那不是长辈的“和蔼”,那里面分明藏着别的东西!
还有,他不止一次半夜醒来,发现秦淮茹的床铺是空的!
妒火!
羞辱!
怨毒!
所有的情绪,如同地底奔突的岩浆,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从他扭曲的灵魂深处轰然爆发!
“秦——淮——茹——!”
那不是人的声音。
那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发出的,饱含血泪的嘶吼!
这一声嘶吼,也点燃了另一个火药桶。
贾张氏!
她先是看到了儿子那张由白转青,由青转紫,最后变成死灰色的脸。
然后,她的目光顺着儿子的视线,落在了那根发簪上。
她当然认得!
那是她当初托人给儿媳妇买的!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她贾张氏的儿子,被戴了绿帽子!
而且还是被院里这个道貌岸然的老绝户给戴的!
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去!
“哎呀!我的天啊!没天理了啊!杀千刀的易中海啊!”
贾张氏猛地一拍自己肥厚的大腿,那一声巨响,如同冲锋的号角。
她使出了自己纵横大院几十年,战无不胜的看家本领。
一屁股坐倒在地!
随即,哭天抢地的嚎叫声,响彻了整个四合院!
“你个老绝户啊!你个不得好死的老东西!你个披着人皮的伪君子啊!”
“你不是人啊!你勾引我儿媳妇!你趁着我儿子瘫了,你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你毁了我们贾家的名声!我们老贾家的脸都被你们这对狗男女给丢尽了啊!”
她一边哭嚎,一边手脚并用,像一头被激怒的疯母狮,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秦淮茹就扑了过去!
“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
“我们贾家哪点对不起你了?你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你竟然敢在外面偷人!”
“我打死你!我今天非打死你这个烂货不可!”
贾张氏的巴掌和指甲,劈头盖脸地落在了秦淮茹的脸上、头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看傻了。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贾张氏这不分青红皂白,不问缘由的一闹,其效果,远胜过任何言语和证据。
她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向全院人宣布:
易中海和秦淮茹的奸情,是真的!
是板上钉钉,不容辩驳的!
场面,在这一刻,彻底滑向了失控的深渊。
易中海站在人群的中心,看着眼前这无比荒诞、无比疯狂的一幕,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喉头一甜。
一口老血差点当场喷出来。
他做梦也想不到。
他一辈子谨小慎微,苦心孤诣经营起来的清白名声,他引以为傲的“德高望重”,竟然会在今天,以这样一种滑稽又惨烈的方式,被砸得粉碎。
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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