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的雨总带着股土腥气。
我蹲在警戒线外,看着法医掀开尸体上的塑料布。尸体蜷缩在废弃砖窑的角落,皮肤泛着青灰色,十指深深抠进砖缝里,像是死前正拼命抓着什么。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后颈——一张巴掌大的黄符贴在那里,朱砂画的纹路在昏暗天光下像条扭曲的蛇。
“陈队,死者身份确认了,叫赵老三,附近村里的,半年前跟人去倒斗,之后就没了音讯。”年轻警员小李递过来的档案袋上还沾着泥水,“家属说他出发前带了本破书,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能找着‘九宸棺’。”
我捏着档案袋的手指顿了顿。九宸棺这三个字像根针,猝不及防扎进太阳穴。三年前我爷爷死在秦岭深处,临终前攥着半块青铜虎符,嘴里反复念叨的就是这三个字。
雨突然下大了,砖窑顶的破洞漏下水流,砸在赵老三尸体旁的积水里,泛起一圈圈涟漪。我盯着那圈涟漪忽然愣住——水里映出的符纸边角,隐约有个暗红色的印记,像极了爷爷虎符上的纹路。
“这符有问题。”我扒开警戒线冲过去,法医刚要拦我,就见我已经捏住符纸边角。符纸比普通黄纸厚得多,背面竟粘着层薄如蝉翼的帛布,借着手机光看,上面用朱砂画着幅残缺的地图,尽头标着个诡异的符号:像个倒过来的“山”,中间横杠上点着九个黑点。
“这是……”法医凑过来看,突然吸了口凉气,“去年沅江捞上来的那具浮尸,后颈也有这符!还有前年张家界那起失踪案,最后找到的帐篷里,也贴着张一模一样的!”
雨幕里传来摩托车引擎声,三辆改装过的越野车溅着泥水停在砖窑外。为首的男人穿件黑色冲锋衣,袖口露出半截银质手链,链坠是个缩小版的青铜爵。他身后跟着个扎马尾的姑娘,背着把缠满布条的长东西,看轮廓像是把古剑;最后是个戴金丝眼镜的胖子,手里拎着个金属箱子,箱子锁是八卦造型。
“陈警官,好久不见。”男人冲我笑了笑,眼角的疤在雨里显得格外清楚,“赵老三这案子,我们‘清古斋’接了。”
我认得他。陆衍,古玩圈里出了名的疯批,据说手里有张能通阴阳的罗盘。三年前爷爷的葬礼上,他偷偷塞给我张纸条,上面写着“九宸棺开,七星移位”。
“这是刑事案件。”我摸向腰间的配枪,却见那姑娘已经站到我身后,布条滑落,露出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剑格上刻着“镇岳”二字。
“刑事?”胖子推了推眼镜,打开金属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支试管,“陈警官不如看看这个。”他用镊子夹起赵老三指甲缝里的泥土,放进试管晃了晃,浑浊的泥水竟慢慢分层,底层沉淀出几粒闪着荧光的青色粉末。
“尸解花的孢子。”陆衍蹲在尸体旁,指尖划过符纸边缘,“只长在活人血祭过的地方。赵老三不是死在这儿,是被人移过来的,这符是镇魂用的,怕他变成‘走尸’。”
我突然想起爷爷的尸体。当时也是雨后,法医说死因是失温,但我清楚记得他手腕上有两个细小的牙印,像被什么东西咬过。
“九宸棺到底是什么?”我盯着陆衍的眼睛,雨珠顺着他的下巴滴在符纸上,朱砂纹路像是活了过来,慢慢渗进尸体皮肤里。
“能让死人活过来的棺材。”陆衍站起身,冲锋衣下摆扫过积水,映出砖窑顶的破洞——那破洞的形状,竟和帛布地图上的诡异符号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警笛声,小李带着增援跑过来。陆衍冲我做了个口型,我看懂了——“明晚子时,清古斋见”。等我回头时,三辆越野车已经没入雨幕,只留下轮胎碾过的泥痕里,混着几粒和试管里一样的青色粉末。
法医突然惊叫一声。赵老三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像纸一样贴在骨头上,后颈的符纸无火自燃,灰烬飘到空中,竟组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
我摸出爷爷留下的半块虎符,冰凉的金属在掌心发烫。符纸自燃的灰烬落在虎符上,那九个黑点的符号突然清晰起来——倒“山”是棺盖的形状,九个黑点,分明是九颗钉死棺材的青铜钉。
雨还在下,砖窑深处传来奇怪的响动,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砖缝。我举着枪走过去,手电筒的光柱里,砖墙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抓痕,最深的地方渗着暗红色的血,在雨水冲刷下,慢慢汇成三个字:
“别找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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