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岳的毒比预想的更凶。
车刚过张家界，她就开始胡话，嘴里反复念叨“青铜门开，七星移位”，和陆衍三年前塞给我的纸条上的字一模一样。胖子用七叶一枝花捣成的药膏敷在她脖颈，脓包虽没再扩大，却渗出黑色的汁液，腥臭得让人作呕。
“必须去秦岭。”陆衍把车开得飞快，仪表盘上的时速针快顶到180，“七叶一枝花只能暂缓，解尸蟞毒的‘还魂草’，只长在骊山皇陵附近。”
我看着人皮地图上的震位红点，就在秦岭主峰太白山。爷爷的日记里画过太白山的草图，山腰处标着个奇怪的符号，像个门里站着个人。当时我以为是老人眼花，现在看来，那分明是条秘道的入口。
“你爷爷到底在骊山发现了什么？”胖子给镇岳喂了口水，她的嘴唇已经发紫，“民国二十六年，正是抗战爆发那年，中央研究院突然中断发掘，档案里只写着‘遇不可抗力’，太可疑了。”
我翻出爷爷的日记，最新一页的日期是他失踪前一天。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九棺守的不是煞，是‘门’。他们要开了，陈家欠的，该还了。”后面画着个小棺材，棺材里躺着个小人，胸口插着半块虎符。
“他们是谁？”陆衍突然猛打方向盘，避开迎面而来的大货车，两车擦身而过时，我看到货车驾驶室里坐着个戴墨镜的男人，正盯着我们笑，嘴角有颗黑痣——和赵老三邻居描述的“去年跟他一起去倒斗的人”特征一模一样。
“是‘影’。”陆衍的脸色沉得像要下雨，“古玩圈里的地下组织，专门倒卖阴物，据说手里有本《葬经补注》，能找到所有没被盗过的大墓。”
他突然踩下刹车，越野车在路边停下。后视镜里，那辆货车也停了下来，墨镜男正拿着手机打电话，动作慢悠悠的，像是笃定我们跑不掉。
“换车。”陆衍打开后备箱，里面竟藏着辆摩托车，“胖子带镇岳走小路，去太白山下的汤峪镇等我们。我和陈恪引开他们。”
“不行！”我按住他的肩膀，“镇岳中毒了，胖子一个人应付不来。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陆衍盯着我看了几秒，眼角的疤跳了跳：“你爷爷没教过你，查案要懂得取舍？”
“我是警察。”我掏出枪上膛，“保护证人是职责。”
货车突然发动，直直朝我们撞过来。陆衍拽着我跳上摩托车，引擎轰鸣着冲上护坡，轮胎碾过碎石坡，差点甩进山沟。后视镜里，货车在路边急刹，墨镜男带着两个手下追下来，手里竟拿着砍刀。
“坐稳了！”陆衍猛拧油门，摩托车沿着森林防火带颠簸前行，树枝抽在脸上生疼。我回头开了两枪，子弹打在货车轮胎上，爆鸣声吓得林子里的鸟群四散飞逃。
追了大概半小时，陆衍突然拐进一片密林，摩托车在棵千年古松下停住。他掀开厚厚的松针，露出底下的铁板，上面焊着个黄铜锁，锁芯是北斗七星的形状。
“用虎符。”他喘着粗气，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将半块虎符按在锁芯上，“咔哒”一声，铁板弹开，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里面传来潮湿的风，带着股铁锈味。
“这是民国时期的军火库通道，”陆衍拽着我跳下去，重新盖好铁板，“当年爷爷他们发掘骊山，就是从这里走的。”
通道里漆黑一片，手机手电筒的光柱里，能看到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弹孔，地上散落着生锈的弹壳。走了大概一百米，前方出现岔路，左边的通道挂着块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甲字库”，右边的木牌已经腐烂，只能看清“乙”字。
“走右边。”陆衍的罗盘指针指向右侧，“甲字库是幌子，真正的入口在乙字库深处。”
右边的通道更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岩壁上的凿痕很新，像是最近才被清理过。胖子说的没错，确实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而且不止一批。
走到通道尽头，眼前豁然开朗——是个巨大的溶洞，洞顶垂下的石笋像倒悬的利剑，地上的石幔则像凝固的瀑布。溶洞中央有个圆形的石台，上面刻着九宫八卦图，和青铜匣的锁一模一样。
“这是‘镇龙门’。”陆衍蹲在石台旁，用手拂去灰尘，露出底下的凹槽，“需要九块青铜片才能启动，我们现在只有离位的一块。”
我突然注意到石台上有个新鲜的脚印，尺码和陆衍的差不多。更奇怪的是，脚印旁有几滴暗红色的血，和人脸棺里渗出的黏液颜色一样。
“他们已经进去了。”陆衍的脸色很难看，他指着溶洞深处，那里有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裂缝里隐约透出微光，“影组织的人比我们快了一步。”
裂缝里是条天然形成的石缝，仅够侧着身子通过。岩壁上布满了锋利的石棱，稍不注意就会被划破。走了大概五十米，前方的光线越来越亮，还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陆衍示意我停下，从背包里掏出个微型监听器，贴在岩壁上。很快，里面传来两个男人的对话，一个声音沙哑，另一个很年轻。
“……老板说必须在月圆前打开震位棺，不然七星移位就错过了……”
“那姓陈的警察真能找到虎符？”
“放心，他爷爷当年把另一半虎符藏在了震位棺里，他肯定会去拿……等他打开棺材，我们就……”
后面的话被一阵杂音盖住，但我已经听得浑身冰凉。爷爷的另一半虎符在震位棺里？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要阻止我，而是要利用我打开棺材！
石缝尽头是个更大的溶洞，中央停放着口和落凤坡相似的青铜棺，但这口棺材的棺盖是黑色的，上面刻着雷纹，正是八卦里的“震”位符号。
五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围在棺材旁，其中一个正是墨镜男。他们手里拿着洛阳铲和撬棍，似乎在尝试打开棺盖，但每次撬棍碰到棺材，就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阴气不够。”沙哑的声音响起，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走到棺材旁，手里拿着个罗盘，和陆衍的一模一样，“必须等阴时生人来。”
墨镜男突然看向我们藏身的石缝：“陈警官，出来吧，别躲了。”
陆衍拽了我一把，示意别出去。但已经晚了，两个男人已经举着枪走过来，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我们。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络腮胡笑着拍了拍青铜棺，“你爷爷当年没完成的事，该由你来了结。”
我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个玉佩，上面刻着个“李”字。爷爷的日记里提过一个“李教授”，是当年骊山发掘队的负责人，后来和爷爷一起失踪了。
“你是李教授的人？”我握紧手里的枪，指节发白。
络腮胡的笑僵在脸上，随即变得狰狞：“那老东西早就死了！要不是他当年半途而废，九宸棺十年前就能打开！”
青铜棺突然震动起来，黑色的棺盖表面浮现出和人脸棺一样的纹路，慢慢组成一张脸的形状，这次的脸是黑色的，眼睛里的黑点旋转得更快。
“它等不及了。”络腮胡推了我一把，“快去开棺，不然这溶洞里的所有人，都得变成走尸！”
我看向陆衍，他冲我摇了摇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溶洞顶部开始往下滴水，水滴落在石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像某种倒计时的钟声。
而青铜棺的黑色棺盖，已经开始慢慢抬起，缝隙里透出的，是比落凤坡更浓烈的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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