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脸睁开眼的瞬间,整个石室的温度骤然下降。我明明握着滚烫的青铜虎符,指尖却像插进冰窖,冻得发麻。
“关棺!快关棺!”陆衍的声音劈了叉,他挥着罗盘拍向爬来的尸蟞,兽骨指针在接触到虫群的刹那迸出火星,“这是‘厌胜棺’,用活人面皮裹的煞!”
我咬着牙去推青铜盖,可那盖子像长在了棺材上,纹丝不动。人脸的嘴角咧得更大了,青灰色的皮肤下隐约有东西在蠕动,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皮下穿行。它的眼睛——那九个旋转的黑点里,突然映出我的脸,连我耳后那颗朱砂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陈恪……”
一个极其沙哑的声音从棺材里钻出来,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我浑身一僵,这声音太熟悉了——是爷爷的声音。三年前在秦岭搜救队找到他时,他喉咙里发出的就是这种声音,只是当时我以为是濒死的气音。
“爷爷?”我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半步,镇岳一把拽住我的后领,长剑“噌”地出鞘,剑尖直指人脸眉心:“别信它!是棺煞在模仿!”
人脸突然剧烈地扭曲起来,青灰色的皮肤裂开无数细缝,渗出暗红色的黏液,顺着棺壁往下流,滴在地上的尸蟞瞬间爆体,腥臭的绿水溅了满地。八个陶俑的红光更盛,手里的青铜剑开始自动挥舞,剑气削得石壁簌簌掉渣。
“胖子!朱砂!”陆衍将罗盘抛向空中,青铜盘面飞速旋转,竟在我们头顶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尸蟞撞上来就化作青烟,“用‘镇魂水’!”
胖子早打开金属箱最底层的暗格,里面装着个黑陶壶,壶身上画着道教的镇煞符。他拔开塞子往我手里倒,冰凉的液体里飘着些黑色的絮状物,闻起来有股浓烈的艾草味。“这是用桃木汁混着黑狗血熬的,泼它眼睛!”
我攥着陶壶靠近棺材,人脸的眼睛突然停止旋转,九个黑点凝成九个青铜钉的形状,和我在虎符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它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个拳头,里面没有舌头,只有密密麻麻的牙齿,每颗牙上都刻着个“死”字。
“你逃不掉的……”爷爷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带着哭腔,“当年我就该带你走……不该留你在这世上……”
我的手抖得厉害。爷爷失踪前三个月,突然把我叫回家,塞给我这半块虎符,说“陈家的债,总要有人还”。当时他眼里的恐惧,和此刻人脸棺里的怨毒,几乎重叠在一起。
“别听!”镇岳的剑突然插进人脸的左眼,火星四溅中,那张脸发出刺耳的尖叫,青灰色的皮肤像纸一样收缩,露出底下森白的颅骨,“它在引你的阳气!”
青铜棺剧烈震动起来,棺底突然裂开个大洞,更多的尸蟞从里面涌出来,这次的虫子比之前大了一倍,螯钳上还沾着碎骨。陆衍的罗盘屏障开始闪烁,显然撑不了多久。
“把虎符嵌进去!”陆衍冲我嘶吼,他的手臂被尸蟞咬了一口,伤口处迅速泛起青黑色,“九块青铜片加虎符,才能重新封印!”
我这才注意到,青铜盖内侧刻着个凹槽,形状正好能拼合我手里的半块虎符。原来爷爷留下的不是钥匙,是封印的最后一块拼图。
人脸棺似乎知道我的意图,突然从嘴里喷出一股黑色的雾气,落在地上化作无数只小蝙蝠,直扑我的眼睛。镇岳挥剑劈散蝙蝠,自己却被一只漏网的蝙蝠叮在脖颈,瞬间脸色煞白。
“快走!”她推了我一把,长剑拄地才没倒下,“我没事……”
我不再犹豫,将半块虎符狠狠按进凹槽。“咔哒”一声,青铜盖突然自动合拢,九块青铜片和虎符严丝合缝,表面的饕餮纹开始发光,像有岩浆在纹路里流动。
人脸的尖叫被关在棺材里,闷得像头困兽。八个陶俑的红光迅速暗淡,手里的青铜剑“当啷”落地,摔成碎片。尸蟞群像潮水般退去,缩回棺底的洞里,很快消失不见。
石室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们粗重的喘息声。陆衍撕下衣角包扎伤口,青黑色的印记已经蔓延到肘部。镇岳靠在石壁上,脖颈的叮咬处起了个紫色的脓包,正慢慢变大。
“得赶紧出去找解药。”胖子翻出急救箱,拿出支装着黄色液体的针管,给陆衍注射进去,“尸蟞毒见血封喉,这是用糯米汁做的临时解药,撑不了六个时辰。”
我走到青铜棺前,刚才被镇岳刺穿的左眼位置,竟慢慢渗出金色的液体,像融化的黄金。用手指蘸了一点,液体在指尖凝成个极小的符号——和爷爷日记最后一页画的那个一样,像个简化的“龙”字。
“这不是离位棺。”陆衍走过来,伤口的青黑色消退了些,“真正的九宸棺不会养煞,这是有人仿造的,目的是引出阴时生人,用你们的血解开真棺的封印。”
他指向棺材底部的大洞,那里残留着些黑色的纤维,像是某种布料的碎片。“看这纤维密度,是现代工业制品。赵老三不是第一个祭品,之前失踪的九个人,恐怕都成了养煞的养料。”
镇岳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她指着石壁角落,那里有个新鲜的烟头,烟盒是“芙蓉王”的,生产日期是上个月,“是最近几天。”
我的心沉了下去。能精准找到落凤坡,知道用阴时生人血祭,还懂得仿造九宸棺养煞——对方绝不是普通的盗墓贼。爷爷参与过骊山发掘,失踪在秦岭,现在湘西又出现仿造的棺煞……这背后一定有个巨大的网,而我和爷爷,都是网里的鱼。
陆衍突然抓起青铜匣,人皮地图上的湘西红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秦岭深处的一个红点,旁边标着个“震”字。“它在指引我们去下一个地方。”他的眼神很复杂,“九宸棺的真相,可能比我们想的更可怕。”
离开落凤坡时,雾已经散了。阳光照在青石板路上,那些暗红色的苔藓全都变成了灰白色,踩上去像碎玻璃。胖子在平台边缘发现了一串车辙印,轮胎宽度和陆衍的越野车一模一样,显然是同一伙人。
“他们在跟着我们。”我摸出腰间的枪,保险栓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陆衍突然回头看向坡顶,那里的九根石柱在阳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竟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杀”字。“不是跟着我们,”他的声音很轻,“是在等我们去找他们。”
镇岳的脸色越来越差,脓包已经涨到铜钱大小。胖子说必须尽快找到“七叶一枝花”,这种长在古墓附近的草药能解尸蟞毒。我们上车时,我最后看了一眼落凤坡,青铜棺所在的位置,地面正慢慢凹陷,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苏醒。
越野车驶离山区时,我打开手机,信号格终于跳出一格。有个陌生号码发来条短信,只有一张照片:秦岭深处的一座山,山顶有个巨大的缺口,形状像被什么东西从中间劈开,缺口里隐约能看到半截青铜棺。
照片的拍摄时间是三年前,爷爷失踪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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