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凤坡的雾是青黑色的。
越野车停在坡下，轮胎碾过枯黄的茅草，露出底下的青石板路。陆衍拿着罗盘在前面开路，指针斜斜指着坡顶，镇岳背着剑紧随其后，胖子则扛着金属箱，箱子上的八卦锁在雾里泛着冷光。
“这里以前是湘西土司的祭坛。”陆衍拨开挡路的荆棘，露出块半截埋在土里的石碑，上面刻着“万历四十三年，献生人三，以镇火煞”，“赵老三应该是来这儿找九宸棺的，结果成了祭品。”
我踩着青石板往上走，石板缝隙里长满了暗红色的苔藓，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在腐肉上。雾里飘着股甜腥味，和赵老三尸体旁的气味一模一样。
“小心脚下。”镇岳突然拽了我一把，我低头看去，刚踩过的石板上刻着个“火”字，苔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露出底下深褐色的痕迹——像是凝固的血。
胖子打开金属箱，取出个微型无人机，升空后传回的画面里，坡顶有个足球场大的平台，中央立着九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缠着铁链，铁链尽头没入地下，隐约能看到个黑黢黢的洞口。
“九宸棺就在底下。”陆衍的罗盘指针垂直向下，“这是个‘离宫’阵，九根石柱对应九宫，铁链是锁煞用的。”
平台边缘散落着些露营装备，赵老三的背包被撕成碎片，里面的压缩饼干上沾着青色粉末，和砖窑里的尸解花孢子一样。镇岳捡起块碎布，上面用红笔写着“子时开棺，血祭青铜”。
“他果然是来开棺的。”胖子蹲在石柱旁，用洛阳铲往下挖了三十厘米，带出的泥土里混着几块白骨，“看骨头上的齿痕，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雾突然变浓，能见度不足三米。九根石柱上的铁链开始晃动，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像是底下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陆衍迅速掏出三枚铜钱扔在地上，铜钱落地后竟都立了起来，边缘泛着诡异的红光。
“来了。”陆衍拽出罗盘里的指针，那指针竟是用兽骨做的，“守宫砂，能引煞。”
一阵腥风从洞口吹出来，雾里隐约出现十几个黑影，高矮不一，都穿着破烂的衣服，手里拖着铁链，正是传说中的“走尸”。它们的后颈都没有符纸，皮肤呈现出焦炭般的黑色，显然是被火煞侵蚀过的。
“镇岳，断后！”陆衍打开青铜匣，九块青铜片再次弹开，人皮地图在他手里展开，“胖子，准备朱砂！”
镇岳剑劈向最前面的走尸，剑锋砍在它脖子上，竟冒出火星。走尸的头颅掉在地上，滚到我脚边，眼睛突然睁开，瞳孔是浑浊的绿色，嘴里涌出青色粉末。
“用黑狗血！”胖子从金属箱里甩出个陶罐，我接住砸向走尸，狗血溅到它们身上，冒出白烟，动作明显迟缓下来。
陆衍站在洞口边缘，人皮地图上的红点正在发光，他咬破指尖按在“离”位，地面突然震动，九根石柱同时下沉半尺，露出底下的石阶。
“快下去！”陆衍冲我们喊，罗盘兽骨指针指向石阶深处，“这些走尸是守棺的，杀不完！”
我跟着他冲进洞口，镇岳和胖子断后。石阶很陡，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凿痕，像是不久前才被人清理过。走到第三十三级台阶时，胖子突然“哎哟”一声，他的鞋底被什么东西刺穿了，钉头带着倒刺，上面沾着暗红色的黏液。
“尸蟞。”陆衍用罗盘挡住爬上来的虫子，那虫子有指甲盖大，外壳泛着金属光泽，嘴里的螯钳还在动，“以腐肉为食，被叮到会中尸毒。”
镇岳剑劈向岩壁，石屑纷飞中露出个暗格，里面放着个陶瓮，瓮口用红布封着。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半瓮黑油，闻起来像桐油，却比桐油重得多。
“尸油。”胖子用树枝沾了点，在火光下泛着绿光，“用来养尸蟞的。看来有人在这儿养了很久。”
石阶尽头是间石室，中央停放着口巨大的棺材，棺盖是青铜铸的，上面刻着北斗七星，七个星位上各嵌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正散发着幽蓝的光。棺材四周立着八个陶俑，手里都拿着青铜剑，剑尖指向棺材，像是在守护什么。
“这就是离位九宸棺。”陆衍走到棺材旁，青铜盖边缘有九个凹槽，正好能和青铜匣的九块青铜片对上，“赵老三没说错，开棺需要阴时生人血祭。”
他突然看向我，夜明珠的光映在他眼里，竟和走尸的瞳孔一样泛着绿。“陈警官，你爷爷让你来的，对吗？”
我摸出半块虎符，走到棺材前，虎符的缺口果然和青铜盖的一个凹槽吻合。当指尖触到青铜盖时，夜明珠突然熄灭，八个陶俑的眼睛里冒出红光，手里的青铜剑同时转向我们。
“不好！”陆衍将青铜匣扣在棺材上，九块青铜片嵌入凹槽，“有人动了机关，这不是离位棺，是‘煞’棺！”
石室地面开始下陷，露出底下更深的空间，里面传来无数细碎的爬动声。胖子打开探照灯照下去，光柱里密密麻麻全是尸蟞，正顺着石壁往上爬。
“赵老三根本没找到真的九宸棺，他打开的是养煞池！”镇岳剑劈向扑过来的陶俑，陶俑被劈碎后，里面流出的不是泥土，而是蠕动的白色虫子。
我将虎符按进凹槽，青铜盖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开始慢慢抬升。一股浓烈的甜腥味涌出来，比外面的走尸和尸蟞加起来还要刺鼻。
“别开！”陆衍想阻止我，却被涌上来的尸蟞缠住。
青铜盖完全打开的瞬间，我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不是尸体，也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张巨大的人脸，闭着眼睛，嘴角上扬，像是在微笑。人脸的皮肤是青灰色的，上面布满了和赵老三后颈一样的符纸纹路。
当我的目光对上那张脸时，它突然睁开了眼睛，瞳孔里没有眼白，只有九个旋转的黑点，和青铜匣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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