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色刚蒙上一层鱼肚白，刘光奇已经穿戴整齐。
一身洗得发白却干净平整的旧工装，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镜子里的人，眼神沉静，再无往日的半分浑噩。
他准时抵达红星轧钢厂保卫科。
挚友高建国的远房表弟王海，已经是他的副手。这颗钉子，为他在这潭深水里提供了最基本的支撑。但刘光奇的目标，远不止于此。他要的，是绝对的掌控。
一只脚踏入保卫科大门，像是按下了静音键。
原本喧闹嘈杂的大办公室瞬间死寂。打牌的、吹牛的、看报的，十几道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审视，好奇，以及藏在眼底深处，那份老油条们对年轻领导根深蒂固的不屑。
“这位就是新来的刘科长吧？真是年轻有为啊！”
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
角落的办公桌后，一个四十来岁的微胖中年人站起身，脸上堆着笑，眼角的褶子里却透着一股油滑。他叫李爱国，保卫科的另一位副科长，资历最老，也最是桀骜不驯。
“李副科长好。”
刘光奇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只是轻轻点头。
李爱国皮笑肉不笑，踱步过来，身上一股劣质烟草混合着汗味的气息。
“刘科长，咱们保卫科跟别的科室不一样，都是些舞枪弄棒的粗人，不讲究虚的，就讲究手底下见真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一圈看戏的下属，声音拔高了几分。
“您是从部队回来的战斗英雄，那身手肯定是顶呱呱的。弟兄们早就想开开眼了，不如……咱们搭把手，切磋切磋？”
“哄！”
办公室里压抑的哄笑声再也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这是下马威。赤裸裸，不加掩饰的下马威。
刘光奇的眼神平静得宛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他环视一圈，那些起哄的、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脸，在他眼中一一掠过。
“好啊。”
他淡淡开口，两个字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不过，我刚从战场上下来，手上力道没个准头。万一把李副科长伤到了，传出去不好听。”
李爱国听见这话，嘴角那丝得意的弧度愈发明显。他只当这是刘光奇露怯了，在找台阶下。
“放心！刘科长你尽管放开手脚！我这身子骨还结实着呢！咱们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嘛！”
“那行。”
刘光奇不再废话。他脱下工装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露出了里面贴身的背心。他走到办公室中央的空地上，双脚随意地站着，双臂自然下垂，浑身上下，在任何人看来都充满了破绽。
李爱国心中一声冷笑。
毛头小子就是毛头小子！
他猛地大喝一声，脚下发力，整个人如同一头笨拙的狗熊，扑了过去。一只肥厚的手掌张开，化作一个标准的擒拿手，直取刘光奇的肩膀！
他已经想好了，这一招就要把刘光奇的肩关节锁死，让他疼得跪地求饶！今天，他必须让这个新科长当众颜面扫地！
就在那只油腻的手即将触碰到刘光奇肩膀的瞬间。
刘光奇动了。
他的动作并不迅猛，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舒缓感。身体的重心只是微微一沉，左肩向后一撤。
一个简单的侧身。
李爱国志在必得的一抓，带着呼啸的风声，抓了个空！
巨大的惯性让他身体前冲，门户大开。
就是现在！
刘光奇的手腕动了，如同一条潜伏已久的灵蛇，猛然探出洞穴。他的手掌以一个常人无法理解的角度，从下往上，精准地反扣住李爱国前伸的手腕！
五指发力，顺势一带，一拧！
“咔嚓！”
一声骨节错位的脆响，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哎哟！”
李爱国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惨叫。一股他无法抗拒的巧劲顺着手臂传来，瞬间破坏了他全身的平衡。他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想去撑住地面，避免摔个狗吃屎。
然而，一只脚尖已经等在了那里。
刘光奇的脚尖轻轻一勾。
“扑通！”
沉重的闷响。
李爱国这个一百五十多斤的胖子，被刘光奇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单膝重重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被反扣的手臂剪在身后，剧痛让他浑身颤抖，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前后，不过三招。
战斗，已经结束。
全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兔起鹘落的一幕彻底惊呆了。他们甚至没看清刘光奇是怎么出手的，那个在他们眼中不可一世的老资格李爱国，就已经跪了。
刘光奇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他重新拿起外套穿上，仿佛只是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副科长，承让了。”
李爱国瘫在地上，疼得脸部肌肉扭曲，他看着刘光奇的眼神，再无半分不屑，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惊恐与敬畏。
他知道，自己今天不是踢到了铁板。
是踢到了一块钢板！一块从尸山血海里捞出来的，淬火钢板！
从这一天起，红星轧钢厂保卫科，再无人敢小觑这位年轻的科长。
下班的铃声响起，刘光奇没有直接回家。
他揣着从特工身上缴获的那叠美金，径直去了王府井百货大楼。
在这个外汇券尚未诞生的年代，美金的购买力堪称恐怖。
柜台后，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售货员原本爱答不理，当刘光奇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绿色的钞票时，她的眼睛瞬间亮了。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在周围顾客羡慕、嫉妒、惊奇的复杂目光中，刘光奇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买下了一块锃亮的瑞士英纳格全钢手表。他又在另一个柜台，提了一辆崭新的、需要一百多块钱加无数工业券才能买到的飞鸽牌二八大杠自行车！
当他左手手腕上戴着闪闪发亮的名表，一手扶着崭新自行车的车把，一手悠闲地插在裤兜里，慢悠悠地骑进四合院时，整个院子瞬间就被引爆了！
“我的天！快看！光奇买自行车了？”
“是飞鸽牌的！锃光瓦亮！这得多少钱啊！”
三大爷阎埠贵第一个从屋里冲了出来，他那用黑色胶布缠着一条腿的眼镜都快从鼻梁上滑下来了。他围着自行车转了一圈又一圈，伸出枯瘦的手，想摸又不敢摸，眼睛里放射出贪婪与羡慕交织的光芒。
“光奇啊，你这……这是厂里发的？”
“不是，机密任务的特殊奖励。”刘光奇随口给了一个无法查证，却又极具分量的解释。
这话，更是引人无限遐想。
许大茂也从屋里晃了出来，他看着刘光奇这副派头，嫉妒得牙根都快咬碎了。他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酸得能倒牙。
“哟，这不是咱们院里的大英雄嘛！又是手表又是自行车的，可真威风啊！就是不知道，这英雄的脑子，现在好利索了没有？”
话音未落，一个黑乎乎的小小身影从旁边猛地窜了出来。
正是贾家的棒梗！
他手里攥着一块尖锐的石头，眼中闪着与年龄不符的恶意，对着那锃亮反光的自行车挡泥板，狠狠地划了下去！
“你干什么！”
刘光奇眼神骤然变冷，手臂一伸，快如闪电，一把就抓住了棒梗的手腕。
“哎哟！打人啦！当官的打小孩啦！没天理了啊！”
贾张氏听到孙子的哭声，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母鸡，尖叫着从屋里冲了出来。她根本不问缘由，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双腿乱蹬，双手拍着大腿，开始了她炉火纯青的撒泼表演。
秦淮茹也抱着槐花走了出来，她那张俏脸上永远挂着恰到好处的柔弱与无辜，轻声劝道。
“光奇，孩子小，不懂事，你一个大人，别跟他一般见识……”
刘光奇的目光冷冷地从她们婆媳俩脸上扫过。
他松开棒梗的手腕，指着自行车挡泥板上那一道虽然浅，却格外刺眼的划痕，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中院。
“贾家嫂子，我这车，是国家奖励给战斗英雄的，它代表的是荣誉。”
“棒梗刮花它，刮的不是我的车，是国家的脸面。”
“这事，要是按厂里的规定，属于破坏国家财产，是要直接送保卫科处理的。”
他顿了顿，看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的秦淮茹。
“不过，看在街坊邻居的面子上，我不送他去保卫科。”
“赔钱吧，二十块。”
他处理得有理有节，既不动手，也不骂人，直接将问题的性质从邻里纠纷，上升到了破坏国家财产、侮辱英雄荣誉的高度。
贾张氏一听要赔二十块钱，那可是她家小半个月的生活费！她立刻从地上一跃而起，哪还有半分要死要活的样子。
“什么？二十块！你抢钱啊！”
“那就送保卫科。”
刘光奇的语气平淡如水，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那是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杀气，让整个院子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
最终，在一大爷易中海出面调和下，贾家不情不愿地赔了五块钱，才算了结此事。
经过这么一闹，全院的人都彻底看明白了。
如今的刘光奇，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傻大个。
他有本事，有后台，更有手腕！
是个谁也惹不起的硬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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