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炊烟,夹杂着各家饭菜的香气,在四合院低矮的屋檐上空盘旋,却始终驱不散那股子看不见的暗流。
刘光奇从东北弄来千斤“特供粮”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它像一滴滴进滚油里的水,瞬间炸开了锅,在院里每个人的心头都滋滋作响。
窗户后面,一双双眼睛或明或暗地瞟向刘家。院子里,平日里高声谈笑的人们,此刻交谈的声音都压低了三分,话题却万变不离其宗——粮食。
暮色渐浓,第一个按捺不住的人,终于登门了。
是三大爷阎埠贵。
他手里提着一个浆洗得发白的空布袋,袋口被他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里面装着什么宝贝,而不是空无一物。他脸上挂着一副精心调整过的笑容,既有知识分子的矜持,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讨好。
“光奇啊,真是出息了!现在都是保卫科长了,还这么有门路。”
一进屋,阎埠贵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就没闲着,飞快地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才落在刘光奇身上。
“咱们院里啊,要论本事,就数你!”
刘光奇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怒。他提起桌上的暖水瓶,给阎埠贵倒了杯滚烫的白开水,搪瓷缸子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三大爷,您有事直说。”
热气氤氲,模糊了彼此的表情。
阎埠贵搓了搓那双常年握着粉笔和算盘的手,终于不再绕圈子,那点伪装的矜持彻底剥落,露出了内里的贪婪。
“那个……光奇啊,你看,三大爷家人口多,你三大妈,还有解成解娣他们,都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
他叹了口气,一副为生活所迫的愁苦模样。
“每个月的定量粮,那是月初就见了底。你这既然有渠道,能不能……匀给三大爷一百斤?”
说完,他生怕刘光奇拒绝,立刻补充道。
“当然,三大爷也不能让你吃亏,我按粮站的价格给你钱!”
这话听着冠冕堂皇,实则包藏着巨大的算计。如今是什么年头?粮食有价无市,黑市的粮价早就翻了天。能按粮站的价格买到粮食,还不需要那金贵的粮票,这根本不是占便宜,这简直是在挖刘光奇的肉。
刘光奇端着自己的搪瓷缸子,指尖感受着杯壁的温度,正要开口。
院子里,一道洪亮而充满威严的声音,猛地炸响。
“各家各户都出来一下,开全院大会!”
是易中海。
这声音仿佛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院子里立刻响起一阵开门声、脚步声和孩童的吵嚷声。
阎埠贵脸上的表情一僵,到嘴边的粮食仿佛要飞了,他急得想再说点什么,可刘光奇已经放下了水杯,站起身。
“走吧,三大爷,看看一大爷又有什么指示。”
很快,中院昏黄的灯泡下就聚满了人。
易中海背着手,站在人群中央那块平日里用来当台阶的青石板上,清了清嗓子,神情肃穆,一副德高望重的架势。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刘光奇身上。
“同志们,今天开这个会,主要是为了光奇家的粮食问题。”
一句话,直接将刘光奇架在了火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那眼神里混杂着羡慕、嫉妒,还有毫不掩饰的贪婪。
易中海很满意这种效果,他顿了顿,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继续说道。
“咱们都是一个院里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就应该互帮互助,发扬风格。”
“现在光奇有本事,弄来了粮食,这是天大的好事!是咱们院儿的荣光!”
他先是高高地捧起刘光奇,话锋却猛地一转。
“但是!我们不能看着院里像贾家这样,孤儿寡母,真正困难的家庭挨饿啊!”
“所以我提议,光奇应该发扬一下风格,把这些粮食拿出来,优先分给咱们院里最困难的家庭!”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包裹着道德的糖衣,内里却是绑架的剧毒。
他口中的“困难家庭”,院里谁不知道,就是他易中海一直用自家口粮接济,偏袒到了骨子里的贾家。
话音刚落,人群里的贾张氏立刻心领神会,一屁股坐在地上,用那粗糙的手掌用力拍打着大腿,开始了她那炉火纯青的表演。
“哎哟喂!我死鬼的东旭啊!你睁开眼看看吧,我们孤儿寡母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感谢一大爷!感谢一大爷为我们这没爹的家做主啊!”
哭嚎声凄厉,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如果不是知道她家底细的话。
院里顿时响起一片交头接耳的嗡嗡声。
有人觉得易中海说得对,大院就该互助。
更多的人,则是心思活络起来,既然贾家可以分,那我们家是不是也能算“困难”,分一杯羹?
一时间,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地打在刘光奇身上,等待着他的屈服。
就在这股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时候,刘光奇不紧不慢地站了出来。
他脸上没有众人预想中的愤怒或者慌乱,反而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直视着高高在上的易中海。
“一大爷,您说得对。”
“邻里之间,是应该互帮互助。”
易中海下巴微微抬起,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他以为,这个年轻人,终究还是扛不住全院的压力,服软了。
然而,刘光奇接下来的话,却让那抹得意,瞬间冻结在他的脸上。
“不过,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一大爷。”
刘光奇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在场每个人的耳膜。
“您,是咱们红星轧钢厂唯一的八级钳工,每个月的工资是九十九块五,全院最高,对吧?”
“按照您的级别和工龄,您和一大妈两个人的定量粮,每个月肯定都吃不完,对吧?”
易中海的脸色开始变化。
刘光奇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
“那您为什么从来没想过,把您家富余的工资和口粮,主动分给院里您口中那些困难的家庭呢?”
这个问题,如同一记蓄满了力量的耳光,隔空狠狠地抽在了易中海那张写满“道貌岸然”的脸上!
整个院子,瞬间死寂。
“你……”
易中海的脸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指着刘光奇的手指剧烈地颤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刘光奇向前一步,气势咄咄逼人。
“我这粮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我在战场上,用命换来的功勋,托了我过命交情的战友,才好不容易弄到手的!”
“您想让我发扬风格,可以!”
他的目光如刀,直刺易中海的内心。
“那请您,先带个头!从这个月开始,把您九十九块五的工资,拿出一半,也就是四十九块七毛五,每个月准时交给贾家,怎么样?”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易中海气急败坏,终于吼出了声。
“我这怎么是强词夺理了?”
刘光奇冷笑一声,环视全场。
“您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站在道德高地上,挥舞着大棒,要求别人去做?”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您这个当了几十年一大爷的人,不会不懂吧?”
一番话,字字诛心!
院里众人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一道道目光从刘光奇身上移开,转而像刀子一样,刮在易中海的脸上。
他们终于看明白了。
这哪是为大家着想,这分明就是慷他人之慨,用道德绑架的方式,明目张胆地帮贾家抢东西!
最终,这场由易中海亲手点燃,试图将刘光奇烧成灰烬的全院大会,最终烧毁的,却是他自己经营多年的威望。
在众人鄙夷和看穿的目光中,刘光奇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而有力。
“我宣布,这粮食,我愿意按照粮站的价格,匀给院里除了贾家以外,每户真正缺粮的人家二十斤玉米面。”
这个决定,瞬间点燃了院里的气氛。
“光奇这孩子,敞亮!”
“这才是真正为大家着想!”
赞扬声此起彼伏,一张张原本或贪婪或麻木的脸上,此刻都露出了真切的感激。
刘光奇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反击,不仅保住了自己的利益,更是一举赢得了院里大部分人的好感和尊重。
而始作俑者易中海,则在众人的注视下,彻底颜面扫地,连一句场面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灰溜溜地钻回了自己家,重重地关上了门。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