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奇雷厉风行整顿保卫科的事,如同一阵卷过轧钢厂的狂风,吹得每个人心里都跟着起了波澜。
那些平日里偷奸耍滑、仗着资历混日子的老油条,一夜之间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新提拔的几个退伍兵,个个身板笔挺,巡逻起来虎虎生风。整个厂区的风气,都为之一肃。
这等强硬手腕和惊人效率,很快就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杨厂长的耳朵里。
办公室内,杨厂长放下手中的文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他当初力排众议提拔这个年轻人,赌的就是他身上那股子部队里带出来的狠劲和锐气。
现在看来,他赌对了。
“去,在小食堂安排一桌,把所有科室的负责人都叫上,给光奇接风!”杨厂长对秘书吩咐道,语气中带着一股扬眉吐气的畅快。
这不仅仅是一顿接风宴,更是一次公开的站台,是他杨厂长向全厂宣告:刘光奇,是我的人!
傍晚,厂领导专用的小食堂里,灯火通明。
一张巨大的圆桌旁,轧钢厂各个科室的头头脑脑,悉数到场。生产科、技术科、后勤科……平日里在各自的一亩三分地里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此刻却都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地瞟向主位旁那个空着的位置。
他们都在等待着,等待着见识一下那位搅动了全厂风云的新任保卫科长。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刘光奇在杨厂长的亲自陪同下,走了进来。他今天没穿那身显眼的干部服,只是一身干净的白衬衫,黑裤子,显得人越发挺拔英气。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对众人投来的各式各样的目光坦然受之,微微点头示意。
宴席开始,气氛热烈而微妙。
酒过三巡,坐在杨厂长另一侧的新任副厂长李怀德,终于动了。
他是个五十出头的半大老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总是挂着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但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却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精明与审视。
只见他慢悠悠地端起面前那只盛满了五十五度高度白酒的二两杯,整个饭桌上的嘈杂声,瞬间低了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正戏要开始了。
“刘科长,年轻有为啊!”
李怀德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刚来厂里不久,就听说了你的大名。今天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代表厂办,敬你一杯!欢迎你加入我们轧钢厂这个大家庭!”
他笑呵呵地说道,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刘光奇,又点出了自己“厂办”的身份,隐隐有与杨厂长分庭抗礼之意。
刘光奇心中一片雪亮。
这是鸿门宴,也是投名状。这杯酒,就是第一道考题。
他没有丝毫犹豫,利落地站起身,双手端起酒杯,杯沿碰得比李怀德的略低一分,姿态做足了。
“谢谢李副厂长抬爱,光奇初来乍到,以后在厂里,还请您这样的老领导多多关照,多多提点!”
他的声音洪亮,态度豪爽,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
说完,脖子一仰。
满满一杯高度白酒,如同一道火线,从喉咙直贯入胃。
酒到杯干,他将空杯倒置,没有一滴剩余。
“好!”
李怀德抚掌而笑,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冷意。
他一个眼色递过去,坐在旁边的生产科长立刻心领神会,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刘科长,我老粗一个,不会说话!你们保卫科以后可得保障好我们生产安全,这杯我敬你!”
刘光奇笑了笑。
“分内之事,王科长客气了。”
又是一饮而尽。
接下来,后勤科长、宣传科长……一个接一个,如同走马灯一般,轮番上阵。
这显然是李怀德提前打好的招呼,一场精心策划的车轮战,目的就是要把这个新来的年轻人彻底灌倒在酒桌上,让他当着全厂领导的面,丢尽脸面。
然而,他们所有人都打错了算盘。
对普通人而言如同毒药的高度酒精,进入刘光奇的身体,却仿佛泥牛入海。被灵泉水改造过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拥有着恐怖的分解能力。那股灼热的酒意刚在胃里升腾起来,就被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化解,甚至转化为一丝丝温润的能量,滋养着四肢百骸。
一杯,两杯,三杯……
桌上的空酒瓶越来越多。
半斤下肚,刘光奇气息平稳。
一斤下肚,他依旧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眼神清澈明亮,甚至还能夹一筷子花生米,细细咀嚼,仿佛刚才喝下的都是白开水。
反倒是那几个轮番上阵的科长,此刻已经是个个面红耳赤,眼神涣散,说话的舌头都开始打结,看向刘光奇的目光,从最初的挑衅,变成了震惊,最后化为了深深的敬畏。
酒桌文化,有时候就是最原始的实力崇拜。
李怀德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
他死死盯着刘光奇那张平静的脸,心中翻江倒海。这小子是铁打的吗?这酒量,简直是匪夷所思!
就在此时,一直被动接招的刘光奇,忽然主动出击了。
他亲自拿起酒瓶,先是恭恭敬敬地给杨厂长满上一杯,然后才给自己满上。
他端起酒杯,目光诚恳地看着杨厂长。
“杨厂长,我刘光奇能有今天,全靠您的信任和提携。我嘴笨,不会说漂亮话。我只能向您保证,只要我还在保卫科一天,轧钢厂的门,就没人能乱闯!这杯酒,我敬您!”
这番话,掷地有声。既是表忠心,也是划阵营。
杨厂长满意地哈哈大笑,端起酒杯与他一碰,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刘光奇身子一转,目光落在了李怀德身上。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恭敬,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不着痕迹的玩味。
“李副厂长,我也敬您一杯。”
“我刚从部队回来,对地方上的很多规矩都不懂,是个愣头青。以后在工作上,肯定有很多需要您这位老前辈、老领导指点和批评的地方。我先干为敬,希望您以后别嫌我烦。”
说完,不等李怀德反应,他再次一饮而尽。
这话一出,满桌皆静。
看似是谦虚请教,实则是在告诉李怀德:你的试探,我接了,也看穿了。但我不在乎。你那点手段,对我没用。
既给了李怀德一个台阶下,又不动声色地展现了自己的气度和格局。
高下立判!
李怀德端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一张笑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看着刘光奇那双清亮得有些过分的眼睛,知道自己今天布下的这个局,算是彻底砸了。
他不仅没能让刘光奇出丑,反而成了对方展现实力的垫脚石。
这一场酒局,刘光奇滴酒未醉。
他以海量为刀,以滴水不漏的言辞为盾,在这一场无声的交锋中,赢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杨厂长愈发欣赏,其余的科长们,心中只剩下叹服。
他们都看明白了,这个新来的刘科长,不仅拳头硬,手腕更硬。
绝非池中之物。
李怀德看着那个谈笑风生的年轻人,心中对他的忌惮,又深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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