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的霉味混着机油的腥气扑面而来。
林默的皮鞋尖踢到半块脱落的瓷砖,脆响在封闭空间里荡开,惊得陈小雅攥速写本的手指又紧了几分。
老张端着改装过的霰弹枪走在最后,枪管扫过墙角时碰落一片蛛网,蛛丝黏在他沾血的袖口,像扯不断的数据链。
“B2区。”林默压低声音,手机屏幕的幽蓝映得他眼窝发青。
电量条已经跳到12%,接口与发电机的连接线在他掌心勒出红痕,“保持静默,发电机房在东南角——”
“等等!”陈小雅突然拽住他的衣角。
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西装布料,另一只手颤抖着指向左侧承重墙。
水泥墙上有道暗褐色痕迹,像是用机油混着血画的——那是个交叉的圆环套着三角,边缘爬满细密的螺旋纹路,“这个符号……”她喉结动了动,速写本“啪”地翻到某一页,上面贴着张照片,“上季度古埃及展的文献拓片,阿蒙神的祭祀图腾,铭文翻译是‘重置’。”
林默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凑近墙面,手机屏幕凑近符号的瞬间,视网膜上突然闪过系统错误时的乱码——那些本该随机跳动的数据流,此刻竟与螺旋纹路的走向完美重合。
“数据具现。”他喃喃自语,指尖轻轻划过墙面,粗糙的水泥磨得指腹发疼,“系统用现实符号承载底层代码……”
“叮——”
金属撞击声炸响。
老张的霰弹枪突然转向车库入口,枪管冒出的青烟里,几根半透明的藤蔓正从门缝里钻进来。
那些藤蔓泛着幽绿荧光,表面流淌着细碎的代码,触碰到地面时,水泥竟像被腐蚀般滋滋冒气。
“入口封了。”老张吐掉嘴里的草茎,扳机扣到一半又松了,“这玩意儿我刚打穿一根,下一秒又从同一个位置长出来。”他踢了脚旁边的碎石,石子砸在藤蔓上,竟像砸进水里般泛起涟漪,“他娘的,比游戏里的重生怪还邪乎。”
林默没说话。
他蹲下来,盯着藤蔓的生长轨迹。
第一根藤蔓从门缝钻出用了3秒,断裂后重生间隔是30秒整——精准得像写死的循环代码。
手机屏幕在他掌心亮起又熄灭,最后5%的电量正疯狂跳动。
“老张,记时间。”他摸出从超市顺来的电子表,“藤蔓每次重生前0.5秒,系统会先做存在判定。”他的拇指在表上重重一按,“现在开始计时,第29秒整,朝藤蔓根部连开三枪。”
“你疯了?”老张枪管都抖了抖,但看林默眼里的冷静,到底把后半句骂人的话咽了回去,“行,老子信你这程序员的邪。”
时间在寂静里爬得很慢。
陈小雅的速写本又翻了一页,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她在画藤蔓的代码流,线条跟着荧光的轨迹游走。
林默盯着电子表,心跳声盖过了发电机房隐约的嗡鸣。
当秒针跳到28:59时,他突然抬手:“准备!”
老张的扳机扣下的瞬间,藤蔓刚好完成第9次重生。
林默看见系统提示在视网膜上炸开:【目标存在判定中...】【物理伤害结算请求】。
两股数据流在藤蔓根部纠缠,像两条咬尾的蛇。
下一秒,藤蔓突然膨胀成半透明的光团,代码碎片如暴雨倾盆,最后“噗”地一声,彻底消散在空气里。
“成了!”老张把枪往肩上一扛,笑得露出后槽牙,“你小子这脑子,不当程序员改当军师得了!”
林默没接话。
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电量归零前的最后一秒,他瞥见服务器解析界面跳出一行代码:【警告:正在检测异常行为...】
“系统提示。”陈小雅的声音突然发颤。
她的速写本不知何时掉在地上,页面停在刚画的符号那页,“你们听……”
三人同时抬头。
车库天花板的应急灯开始疯狂闪烁,机械合成音混着电流杂音炸响:“追杀者已部署,目标清除倒计时10分钟。”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蹲下身捡起陈小雅的速写本,符号边缘的螺旋纹路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远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像是某种精密仪器启动的声音。
“地面在震。”老张突然皱眉,脚底下的瓷砖缝里渗出细尘,“像是……”
“机械猎犬。”林默的声音冷得像淬过冰。
他摸出从执行者尸体上顺来的短刀,刀身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高感知,低精神——”
倒计时的电子音再次响起,7分59秒。
车库深处传来第一声犬吠,混着数据电流的刺啦声,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催命符。
地面震动透过鞋底传来的频率突然加剧,林默紧咬后槽牙——那不是普通的震动,而是金属关节碾过水泥地发出的有规律的震颤。
他蹲下身,指尖按在瓷砖缝隙里渗出的细尘上,触感就像被碾碎的电路板残渣。
“高感知,低精神。”他的声音如同快速敲击的键盘,“系统给机械猎犬的人工智能模块分配了70%的运算资源用于环境扫描,剩下的30%才用于攻击判定。”陈小雅攥着速写本的手在发抖,铅笔尖戳破了纸页:“那……那怎么办?”
林默的目光扫过墙角锈迹斑斑的通风管道,又落在陈小雅颈间挂着的银色胸针上——那是美术馆展览用的青铜复制品,边缘锋利得能刮动金属。
“用这个。”他扯下胸针,塞进她掌心,“去刮通风管道,频率保持每秒17次。”
“为什么?”老张的霰弹枪在掌心转了个圈,枪管还残留着藤蔓爆炸后的焦糊味。
“系统把持续高频噪音归类为‘环境音效’,不会触发猎犬的攻击优先级。”林默的拇指在电子表上快速按动,“但它们的感知模块是模拟生物神经的,17赫兹正好是痛觉阈值。”他抬头时,陈小雅已经咬着嘴唇往管道方向跑去,胸针刮擦金属的尖啸声瞬间撕裂空气,就像无数根细针扎进耳膜。
第一只猎犬从黑暗里窜出时,林默看清了它的轮廓——机械骨骼覆盖着半透明的生物组织,眼球是两个不断滚动的数据流球。
数据流球突然剧烈闪烁,猎犬的前爪在地面划出火星,竟对着墙根的消防栓疯狂撕咬起来。
“成了!”老张吼了一嗓子,枪管重重砸在墙上,“这玩意儿现在就像被蜜蜂蛰了的疯狗!”
林默没有回应。
他踩着老张的肩膀跃上通风管,锈蚀的铁皮在脚下发出嘎吱声。
猎犬的数据流球突然转向他,红色锁定光在他胸口跳动。
“来啊。”他低声说道,突然起跳——在离地半米时,又猛地蜷起双腿。
视网膜上炸开系统提示:【正在计算目标运动轨迹……】【重新设置动能参数】。
猎犬的数据流球疯狂旋转,金属尾巴砸在地上,水泥迸出碎石。
林默第二次跳跃,这次他在空中悬停了两秒,落地时故意绊到通风管的凸起,身体踉跄着撞在管壁上。
系统提示的字体开始扭曲:【检测到异常运动模式……】【运算资源占用率87%】。
“第三轮。”林默抹了把额角的汗,第三次起跳。
这次他在最高点突然张开双臂,像片叶子般轻飘飘地落下来——系统提示的数据流突然断裂成乱码,猎犬的数据流球“滋啦”一声黑屏,机械关节卡壳的声音比陈小雅制造的噪音还刺耳。
“老张!电源线!”林默喊道。
老张早把从发电机房顺来的电线甩了过来,林默接住的瞬间,瞥见墙角漏油的管道——深褐色的机油在地面蜿蜒,泛着危险的反光。
他把电源线插进漏油的水洼,另一端缠在猎犬的金属后腿上。
“系统判定电流为‘环境导电’,但机油燃点……”他的话被爆炸的轰鸣打断。
橙红色的火舌裹着黑色油烟窜起三米高,猎犬的机械骨架在火中扭曲成废铁,数据流球炸成细碎的光点,其中一点幽蓝的碎片悬浮在半空,像被风吹散的星屑。
“最后一只!”陈小雅的尖叫混着金属刮擦声。
林默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另一只猎犬正绕过燃烧的废墟,数据流球重新亮起,但明显比之前暗了许多。
老张抄起霰弹枪冲过去,枪管戳着地面倒退:“小丫头,用你那符号!”
陈小雅的速写本不知何时摊开在地上,她跪在符号前,用胸针在地面划出同样的螺旋纹路。
猎犬的数据流球扫过符号的瞬间,林默看见系统提示跳出【正在加载未知代码段……】——猎犬突然顿住,机械头颅转向陈小雅,数据流球里的代码开始与地面符号同步闪烁。
“现在!”林默从通风管跃下,短刀精准地捅进猎犬后颈的接口。
电流声、金属断裂声、陈小雅的喘息声混作一团。
当最后一丝数据流消散时,系统提示在三人视网膜上同时亮起:【击杀LV6机械猎犬,获得“感知干扰碎片×1”】。
林默弯腰捡起悬浮的碎片,幽蓝的光在他掌心流转,就像握着半块凝固的星河。
陈小雅凑过来看,发梢扫过他手背:“这……和我画的符号纹路好像。”
“规则的残片。”林默低声说道。
碎片表面的螺旋突然与他视网膜上残留的乱码重合,他想起藤蔓爆炸时的代码雨,想起猎犬卡顿时断裂的数据流——这些碎片不是系统的奖励,而是世界法则的缺口。
“林默。”
机械合成音突然从车库广播里炸开,混着电流杂音,像生锈的齿轮在喉咙里滚动。
林默的瞳孔骤缩——那是赵志明的声音,带着他在产品发布会上惯有的傲慢:“你以为找到几个漏洞就能翻天?系统的每一行代码都写着‘错误必须被修正’。我会亲手……将你格式化。”
陈小雅的手指掐进他胳膊,老张的霰弹枪“咔嗒”一声上膛。
但林默只是盯着掌心的碎片,嘴角扯出极淡的笑容。
他摸出藏在西装内袋的笔记本,封皮还沾着之前战斗的血渍。
翻开的瞬间,泛黄的纸页上已经写满密密麻麻的代码注释,最新的一页空白处,他用钢笔写下:
“调试日志001:
1.系统对‘非攻击性行为’的判定存在逻辑漏洞(高频噪音→环境音效)
2.运动轨迹重复中断可消耗人工智能运算资源(3次为临界值)
3.法则碎片=规则具现体(与符号/代码流强关联)
结论:世界,可篡改。”
车库的应急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林默的钢笔尖悬在“篡改”二字上方,投下细小的影子。
远处传来发电机房的嗡鸣声,混着未完全消散的数据电流声,像某种沉睡的巨兽在呼吸。
他合上笔记本时,掌心的碎片突然发烫,在封皮内侧烙下一个淡蓝色的螺旋印记——那是他与这个世界规则,第一次真正的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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