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管上的锈迹在昏黄的应急灯下泛着暗褐色，像一滴凝固的血。
林默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记得上周在便利店见过这种锈迹，是系统数据侵蚀金属时特有的氧化反应，会让热武器的有效射程缩短30%。
“动一下就崩了你。”老张的拇指扣住扳机，旧疤随着咬肌起伏，“三天前有个穿格子衫的小子，说要组队刷副本，结果引着变异鼠群撞开了我藏物资的铁皮柜。”他的食指在扳机护圈上敲了两下，“你身上有股代码味，和那小子一样。”
代码味？
林默差点笑出声。
那是长期对着屏幕敲键盘的人身上特有的电子元件灼烧味，他工位抽屉里的速溶咖啡罐底还粘着半片没撕干净的电路贴纸。
但此刻他的喉结动了动，盯着老张握枪的手——对方的食指关节有老茧，是长期握狙击枪留下的，扣扳机的力度却比标准军用姿势轻了两成。
系统判定的“体质8”里，大概包含了肌肉记忆带来的稳定度。
“数据犬在逼近。”林默突然开口，声音像敲在钢板上的螺丝，“后巷的通风管道有它的爪印，7秒后会绕到侧门。”他余光瞥见老张的睫毛颤了颤——这个退伍兵在听。
“你的枪伤不了它，但我的瑞士军刀能划开它后颈的软甲。”他指了指自己口袋，“合作，活过今晚。”
老张的枪管下垂了两寸。
远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尖啸，是数据犬用前爪扒拉卷帘门的动静。
他骂了句粗话，用枪托捅了捅林默后背：“走，仓库最里面有货架堆成的掩体。”
三人猫着腰冲进超市时，陈小雅正缩在速食区的货架后，怀里还抱着那个电源包。
她的速写本从包里滑出来半页，林默瞥见上面画着数据犬的解剖图——用铅笔标出了关节弱点和数据流紊乱的位置。
这让他想起大学时她总在他改代码的间隙画速写，说“程序有结构，怪物也该有”。
“水。”陈小雅递来半瓶宝矿力水特，指尖擦过他缠着领带的手背。
林默的后颈瞬间绷紧，像被集成开发环境（IDE）提示了未定义变量般不自在。
他避开她的眼睛，盯着瓶身凝结的水珠：“电解质能延缓脱水。”耳尖却在便利店漏风的空调里发烫，心里忍不住吐槽：这算触发好感度支线了？
系统判定条件是不是太宽松了？
老张把枪拆开丢在地上，金属零件撞出清脆的响：“见鬼的系统职业！老子摸了二十年95式，现在用这破枪打人，伤害判定才给3点？”他扯下军绿色夹克，露出左臂狰狞的弹痕，“昨天打变异狼，子弹明明嵌进它肋骨，系统偏说‘非授权武器输出’，伤害折到10%都不到！”
林默没接话。
他蹲在地上翻捡数据犬掉落的卡片——敏捷强化卡（ 1，可叠加）、连续动作判定卡（无冷却）。
卡片边缘泛着淡蓝色的数据流，像他以前调试时见过的代码注释。
手指划过“连续动作”四个字时，他突然想起上周在论坛看到的帖子：有玩家用快速挥刀触发了三次被动反击，但系统只计算了一次判定。
“如果动作不构成完整攻击模型......”他小声嘀咕，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地面，像在敲键盘，“比如挥刀到一半收回，再挥，系统会不会识别成两次独立动作？”
“林默！”
扩音器的刺耳鸣响惊得陈小雅差点打翻水瓶。
赵志明的声音从超市正门传来，混着电流杂音：“接受系统赐予的战士职业，你还能成为秩序的一部分。”林默抬头，透过破碎的玻璃门看见两个LV4的秩序执行者，银色法典在他们胸前闪着冷光，像两把悬着的刀。
“那孙子上周开会还说‘用户要的是热血，职业平衡后期调’。”老张吐了口唾沫，捡起枪管往地上一磕，“现在倒成系统忠犬了。”
林默的指节抵着下巴，目光扫过货架间的缝隙——从这里到侧门需要绕过三组货架，老张的体质8足够扛三秒伤害。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瑞士军刀，刀刃在掌心压出一道红痕：“你冲侧门开火，吸引他们注意力。”
“你要干嘛？”陈小雅抓住他的衣袖，速写本上的铅笔芯断了一截。
“调试（Debug）。”林默扯了扯浸透血的领带，嘴角勾起极淡的笑，“系统说连续动作有冷却？我帮它修正这个判定错误。”
老张突然笑了，把拆好的枪重新组装，锈迹斑斑的枪管在他手里像活过来的老伙计：“老子就喜欢看规则被撕成碎片的样子。”他拍了拍林默肩膀，力度大得差点让他踉跄，“侧门见血的时候，你最好已经找到漏洞。”
陈小雅的速写本又滑出一页，林默瞥见上面画着自己——低头看卡片时的侧影，笔尖把他的睫毛画得根根分明。
他喉结动了动，把卡片塞进裤兜：“躲在货架最底层，别让他们扫到属性面板。”
赵志明的声音更近了，法典翻页的脆响像死神的倒计时。
林默蹲在货架后，盯着自己的影子在地面游移，手指轻轻蜷起又展开——像在敲一行关键的代码。
侧门方向传来枪声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侧门金属门框被撞得哐当一响，老张像头炸毛的熊瞎子撞了出去。
他举着那把锈迹斑斑的枪，枪管里迸出的火星子溅在水泥地上，惊得最近的执行者一个踉跄。龟孙儿们看这儿！他扯着嗓子吼，军靴碾过碎玻璃的声响混着枪声炸成一片——这是他特意调整的射击节奏，每三发短点射就故意卡壳半秒，完美复刻了上周在废车场观察到的故障武器数据模型。
货架后的林默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像在敲击代码行的分号。
左手死死攥着从货架底下摸来的消防斧，斧刃还沾着过期番茄酱的黏腻，右手则捏着那截从陈小雅电源包里顺来的应急电源线，塑料外皮被指节攥得发疼。
系统提示音在视网膜上闪烁：【检测到未注册武器：消防斧（伤害判定：基础力量×1.2）】、【环境互动对象：应急电源线（未录入碰撞模型）】——很好，和他在论坛扒到的未建模物体数据吻合。
第一次前摇。他对着空气默念，拇指关节抵住斧柄凸起的防滑纹。
右臂缓缓后摆，肌肉拉得发酸，像在调试机械臂的运动参数。
当时间跳到0.28秒时，他突然松力，斧头坠回掌心。
视网膜上炸开猩红提示：【投掷动作未完成，防御判定资源消耗0.1单位】。
最近的执行者猛地转头，银色法典在胸前晃出冷光。
林默盯着对方护腕上的数据流——那是系统为战士职业生成的防御缓冲层，淡蓝色光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稀薄。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开始第二次前摇。
这一次他故意让肘部多弯曲了15度，模拟新手玩家的生涩动作。
0.29秒，手腕骤然翻转，斧头擦着货架边缘划出半道弧，又被他硬生生拽回。
提示音再次炸响：【无效动作判定，防御资源消耗0.15单位】。
第三轮。林默的指腹蹭过斧柄上的裂痕，那里粘着块便利店价签，满减2元的字样被血渍泡得发皱。
他深吸一口气，这次前摇时故意让肩膀晃了晃，像被恐惧吓得发抖——系统对非战斗职业的动作判定本就宽松，更别说一个连基础职业都没注册的野玩家。
当计时器跳到0.3秒的瞬间，他的手臂突然僵住，斧头当啷砸在脚边。
执行者的护腕光雾彻底褪成了灰白色，连举盾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机会来了。
林默弯腰抄起斧头的动作快得像道影子。
他记得上周在废弃网吧翻到的《系统战斗判定白皮书》——当防御资源耗尽时，战士职业的技能缓冲期会出现0.5秒的判定延迟。
他算准了这个空当，斧刃擦着执行者的脖颈劈下去。
金属与数据流碰撞的尖啸刺得人耳膜发疼，那道淡金色的数据链在斧刃下寸寸断裂，像被扯断的光纤。
李哥！另一名执行者的怒吼震得货架嗡嗡作响。
林默抬头，看见对方举着法典砸过来，金属封皮上的圣痕泛着灼人的光。
他没有退，反而迎着冲上去，在最后一刻将斧头奋力掷出。
执行者本能地抬盾格挡，系统提示音准时在林默耳边响起：【飞行物格挡动作完成，消耗技能冷却资源50%】——这正是他要的。
藏在斧头尾端的电源线随着投掷轨迹甩了出去。
林默攥住线尾的手猛地发力，塑料外皮擦过掌心的刺痛被兴奋烧得发轻。
电源线缠上执行者脚踝的瞬间，他盯着对方脚下的地面——系统为安全区生成的硬质地面模型里，根本没录入绳索类障碍的碰撞判定。
执行者的军靴碾过电源线的刹那，身体因惯性向前栽去，法典当地砸在地上。
老张！林默吼了一嗓子。
侧门方向的枪声骤然变密。
老张端着枪冲回来时，枪管还冒着青烟，脸上沾着血污却笑得像个孩子：老子就说这破枪能咬人！他扣动扳机的瞬间，林默清楚看见执行者的属性面板浮起——【防御判定失效，受到物理伤害×200%】。
子弹穿透对方胸口的刹那，数据流像被扎破的气球般炸开，露出底下苍白的人脸。
这不合规！赵志明的咆哮混着电流杂音炸响。
林默抬头，看见他站在超市门口，银色披风被穿堂风掀起，手里的法典翻到了秩序惩戒那一页。
这个曾经在游戏公司和林默争论过职业平衡应该由玩家投票决定的产品经理，此刻眼睛红得像充血的鱼，系统不会允许这种操作！
系统允许的是逻辑。林默擦了擦斧刃上的数据流，声音像敲在服务器上的机械硬盘，你们遵守的是写死的规则，而我......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备忘录里已经记满了动作判定延迟参数未建模物体互动阈值，只信能跑通的代码。
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林默抬头，看见城市上空浮起一道淡紫色光痕，像被撕开的绸缎——那是法则碎片。
但他只是扫了一眼，便低头扯了扯浸透血的领带：该找能充电的地方了。
陈小雅从货架底下钻出来时，速写本还攥在手里。
她的指节发白，却还是把电源包递过来：地下车库有个备用发电机，我上周画逃生路线时标过。她的声音发颤，目光却亮晶晶的，需要我带路吗？
林默接过电源包，指尖触到包上还带着她体温的毛线补丁。
他低头调试手机接口，屏幕上的电量条正闪烁着红色警告：走。他说，余光瞥见老张已经把枪拆了重新组装，枪管上的锈迹在手机冷光下泛着暗褐，趁系统还没修复这次的判定漏洞。
超市外的风突然大了。
林默走在最前面，手机屏幕的幽蓝照亮脚下的碎玻璃。
他能听见身后陈小雅的速写本翻页声，和老张拉动枪栓的轻响。
远处法则碎片的光痕越来越亮，像在回应他刚刚成型的Debug模式——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手机地图上，那个标着地下车库B2的红点，正在黑暗里发出微弱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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