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铁皮棚的边缘砸在泥地上，溅起的水洼里倒映着安全区边缘的混乱。
王姐刚把沾着泥点的喇叭塞进围裙口袋，就听见系统提示音像生锈的齿轮般碾过耳膜——生存资格审查启动，无贡献值平民需通过试炼验证存活价值。
她抬头时，裂谷方向的红光正穿透雨幕，在驱逐令的余波里投下血色阴影。
十个银色项圈从空中坠落，精准套在十个人脖子上，其中一个叮的一声扣住她的锁骨。
王姐的手指下意识去掰项圈，金属表面却传来灼烧般的刺痛，像被焊死在皮肤上。
王姨！陈小雅的尖叫混着雨声刺过来。
策展人踩着积水冲过来，发梢滴下的水在她苍白的脸上划出两道痕迹。
她伸手要抓押解守卫的盾牌，却被对方反手一推，整个人撞在歪斜的帐篷支架上，帆布哗啦塌下半边，露出底下用木板钉的儿童高低床——那是王姐收留的三个孤儿昨晚刚搭好的。
都退后！守卫的战术靴碾过被雨水泡软的草席，黑色护甲上的秩序监察徽章泛着冷光。
他腰间的传送器开始闪烁绿光，王姐项圈上的数字从60开始跳动，每跳一次，她后颈的芯片就针扎似的疼。
林默站在废弃的广告牌支架上，雨水顺着他额角的碎发流进衣领。
他推了推起雾的眼镜，系统提示在视网膜投影上跳动：试炼投放倒计时：00:58。
下方，老张的手已经扣住突击步枪的扳机，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要冲吗？
我能在三秒内放倒两个守卫。
守卫是LV6。林默的声音被雨声揉碎，他们的体质属性至少45点，你的子弹打不穿能量盾。他低头翻开防水笔记本，调试日志第007页还沾着三天前的血渍——那次他被系统判定死亡后，状态面板延迟0.5秒才同步，中间有0.1秒的空白期，让他捡回一条命。
判定真空期。他的笔尖在状态更新延迟几个字下重重划线，系统处理多目标状态时，必须按优先级排序。
如果同时触发三个以上判定指令
那十个项圈！陈小雅突然扯他的袖子，她刚才撞出的淤青正在眼下漫开，每个项圈都在向数据库塔发送定位信号，系统要同时处理十个人的传送、守卫的警戒、还有赵志明的驱逐令——
林默的瞳孔突然收缩。
他看向裂谷边缘那座倾斜的信号塔，锈迹斑斑的天线在雨里摇晃。老张，去信号塔顶层，等我信号就用电磁干扰器切断传送器的定位。他把口袋里的金属片塞给陈小雅，用这个刮地面，频率调到3000赫兹，守卫的感知属性会被噪音覆盖。
退伍军人没问为什么，只是用力点头，背着战术包冲进雨幕。
陈小雅攥紧金属片，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她蹲下身，金属与水泥摩擦的刺耳噪音立刻像针一样扎进空气，几个守卫皱起眉，抬手去捂耳朵。
林默顺着广告牌支架滑下来，雨水灌进他的运动鞋。
他盯着王姐项圈上的数字——00:05。
押解队的队长正低头核对传送坐标，战术手套在终端上快速敲击。
林默的呼吸突然放轻，像调试精密代码时那样，每一步都在计算：守卫的反应速度是0.3秒，系统加载传送需要0.7秒，而他要在这两个时间差里...
走！守卫队长挥了挥手，两个守卫架起王姐的胳膊。
项圈数字跳到00:01的瞬间，林默猛然冲出。
他的右拳裹着风声砸向守卫队长的后颈——不是攻击，而是精准按在对方护甲的接口处。
那是他三天前拆解守卫装备时记下的弱点，线路暴露的位置。
叮！
系统提示音比预想中慢了半拍。
林默的指尖触到金属的刹那，看见守卫队长的终端屏幕突然闪烁雪花，传送器的绿光变成了刺目的红色。
王姐项圈上的倒计时停在00:00，裂谷方向的红光突然扭曲，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揉皱了的布。
战斗状态触发。
机械音在雨幕中炸响时，林默已经退到安全距离。
他看着守卫们的护甲亮起战斗警报，数据库塔顶端的蓝光开始疯狂旋转——系统正在加载伤害判定模型，无数数据流在空气中翻涌，像被搅乱的星河。
王姐的项圈咔的一声弹开，掉在泥水里。
她抬头时，正看见林默的背影融入雨幕，而他的笔记本扉页上，新写的调试日志在雨水里晕开：多指令冲突时，系统判定优先级可被人为干预——0.1秒，足够抢一条命。当雨幕中炸开的机械音如同一根钢针般刺进林默的耳膜时，他刚刚咬碎舌尖，让那股血腥气弥漫开来——这是他保持绝对清醒的老办法。
系统加载“伤害判定模型”的数据流在视网膜上翻涌，形成一片紫色的雾霭。
他盯着守卫队长护甲接口处被自己按出的凹痕，喉结动了动：0.3秒，足够了。
“攻击未完成。”
系统提示音比预期早了0.1秒，林默的右手在即将触碰到守卫颈动脉的瞬间骤然蜷起。
他能感觉到指尖皮肤与金属护甲摩擦带来的刺痒，这是他刻意控制的收势动作——必须让系统判定“动作中断”，否则会被记入战斗记录。
守卫队长的战术目镜闪过红光，整个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僵在原地，雨水顺着他护肩的棱线砸落在泥地上，溅起的水珠悬停在半空，在林默的视野里像慢放的水晶帘。
“王姨！”
林默的左手突然攥住王姐湿滑的手腕。
王姐后颈的芯片还滚烫着，项圈上的00:00如同跳动的火焰，她的瞳孔中映着林默镜片后冷白色的光，下一秒就被猛地推了出去。
裂谷边缘的风裹挟着雨灌进她的喉咙，她半个身子悬在三十米高的断崖外，下方是翻涌的数据流——那是系统正在加载“坠落动画”的具象化表现，青灰色的代码条如蛇群般从谷底窜上来，想要缠住她的脚踝。
“钩索！”
林默的喊声在王姐耳膜破裂前的瞬间响起。
老张的战术靴在泥地里碾出两道深沟，他的左手早已扣住钩索发射器的扳机，臂弯的肌肉因用力而绷成铁铸的线条。
钩索破雨而出时，老张的右眼眯成了刀尖状——这是他当年在丛林里狙击毒贩时的习惯性动作。
钢索擦着守卫的肩甲飞过，精准地套住王姐腰间的围裙带，机械绞盘的轰鸣盖过了雨声，王姐被猛地拽回了安全区，湿哒哒的裙摆扫过林默的裤腿。
“投放失败。”
系统提示音如同被按下了消音键，突然变得含混不清。
王姐跌坐在泥水里，项圈“当啷”一声从她脖子上弹开，滚进积水里溅起浑浊的水花。
她抬头时，看见守卫们的战术目镜全都闪烁着橙光，他们的手指还停留在武器开关上，却没有一个人敢扣动扳机——系统刚刚推送的判定结果显示：“目标已脱离投放区域，流程终止”。
“他卡了判定间隙！这不算救人！”
赵志明的咆哮声从裂谷对面的监控塔传来。
林默抬头望去，那座银色悬浮台正撞开雨幕冲过来，赵志明的脸贴在防弹玻璃上，扭曲得像一块被揉皱的锡纸。
监控塔的电子屏上，无数红色警告在跳动：“异常行为标记×7”“判定冲突×3”“数据冗余×12”。
林默甚至能看见赵志明脖子上暴起的青筋，那是他每次被程序报错气到发疯时的标志。
“系统说算，就算。”
林默弯腰去拉王姐。
王姐的手像一片枯叶，被雨水泡得发白，却用尽全力攥住他的手腕。
她后颈的芯片终于不再刺痛，可眼泪还是混着雨水往下淌：“你……你怎么知道能行？”林默的眼镜片上蒙着水雾，他摘下眼镜擦了擦，裂谷深处翻涌的数据流清晰地映在他的瞳孔里：“因为它比人笨。”
他说得很轻，雨声却把这句话送进了周围所有人的耳朵里。
陈小雅不知何时挤到了近前，她发梢滴下的水在泥地上砸出小坑，手里还攥着那片刮过地面的金属片——刚才的噪音干扰让守卫们的感知属性被削弱了20%，这是她能为林默争取到的最大助力。
老张把钩索收进战术包，指节在包扣上敲了两下，这是只有他们几个人能懂的“任务完成”暗号。
安全区的警报突然变调。
原本单调的“滴滴”声拔高成尖锐的蜂鸣声，林默抬头时，看见能源塔顶端的蓝光正以诡异的频率闪烁。
那座支撑整个安全区运转的巨塔像一个喝醉的巨人，塔身微微摇晃，金属外壳上裂开了蛛网状的细缝，有幽蓝的电流从中窜出，在雨幕里炸成细碎的火星。
“核心权限区即将关闭。”
系统公告突然响起，机械音里带着奇怪的电流杂音。
林默摸出防水笔记本，钢笔尖在“Debug日志006”后面顿了顿，最终写下：“生死，可卡帧。”他合上本子时，瞥见能源塔方向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像是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代码碎片，正顺着电流往塔尖爬去。
雨还在下着。
王姐捡起地上的项圈，用力扔进裂谷。
金属撞击岩石的脆响混合着系统的乱码提示，在空气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林默望着能源塔摇晃的影子，镜片后的目光突然变得深沉起来——刚才那道黑影，像极了三天前他在系统底层代码里见过的“自修正程序”。
而在安全区最深处，能源塔的核心舱室内，一枚红色警报灯正悄然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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