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保国在帝都停留了三天，安排好老爷子的医疗事宜并进行了紧急家族磋商后，便匆匆返回江东省省城。
作为封疆大吏，他不能离开岗位太久。
回到省城的第一时间，他并没有立刻召见凌薇，而是先主持召开了省委常委会，传达学习中央最新精神，其中特别强调了反腐倡廉和稳定工作。
会议结束后，他才让秘书以私人名义，通知凌薇晚上回家一趟。
当晚，凌薇和萧遥一同回到了省委大院的家中。气氛明显不同于往常，显得有些凝重。
书房内，凌保国掐灭了手中的烟，看着女儿和女婿，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爸爸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了吧？”
凌薇神色一黯，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嗯，妈跟我说了……爸，爷爷他……”
凌保国摆摆手，打断了她：“生老病死，自然规律。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悲伤，而是冷静面对现实。”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老爷子一旦离去，我们凌家在中央的声音会弱很多。再加上新总统上台，反腐力度空前。我们现在是众矢之的，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等着我们犯错。”
凌薇和萧遥都屏息凝神，认真听着。
“小薇，你刚进市委班子，年纪轻，升得快，本来就很引人注目。现在这个当口，更要万分小心。”凌保国盯着女儿，“你分管的都是经济工作，是敏感领域。我要求你，所有项目，所有决策，必须合法合规，程序上不能有任何瑕疵！招商引资可以积极，但与商人的交往必须清清白白，保持距离！明白吗？”
“爸，我明白。我一直都是这么要求的。”凌薇郑重地回答。
“光你自己明白还不够！”凌保国语气加重，“要让你手下的人，让你分管的部门都明白！要层层传导压力！特别是你身边的人，”他的目光转向萧遥，“萧遥，你现在是市府办副主任，位置关键。你要帮小薇把好关，挡掉那些不必要的应酬和请托，处理事情要更加圆融周全，不能留下任何隐患。有些时候，宁可慢一点，稳一点，也绝不能冒进！”
“伯父请您放心，我一定时刻谨记，协助凌市长做好各项工作，严守纪律红线。”萧遥立刻表态，语气沉稳有力。
凌保国对他的反应似乎还算满意，点了点头，又道：“清源市的情况也比较复杂。周瑞明书记虽然是自己人，但市里其他班子成员，特别是政法、纪检系统的一些同志，未必都和省委一条心。我听说，市检察院的反贪局长张立伟，是个刺头？”
凌薇看了萧遥一眼，萧遥微微点头，接口道：“是的，伯父。张立伟局长……作风比较强硬，上次开会接触，感觉他对我们似乎有些……不同的看法。”
“不是似乎，是肯定有。”凌保国冷哼一声，“这种干部，自以为有点资历，办案能力，就看不清形势，甚至喜欢特立独行，标榜自己多么清廉公正。在这种敏感时期，这种人最危险，也最容易被人当枪使。”
他顿了顿，指示道：“对于这个人，策略是敬而远之。工作上正常配合，但私下不要有任何交集。他分内的事，按程序办，不要卡他，但也别给他任何额外发挥的机会。尤其是你们经手的项目和企业，绝对不能让他抓到任何小辫子！如果发现他有任何逾越规矩的调查苗头，要第一时间向周书记汇报，由市里甚至省里来协调处理，你们不要直接和他冲突。”
“明白了。”凌薇和萧遥齐声应道。
“另外，”凌保国沉吟片刻，“小薇，你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也要开始有意识地团结市里更多的同志。不仅仅是周书记，其他常委、副市长，甚至是一些重要的局委办一把手，该争取的要争取，该安抚的要安抚。非常时期，稳定压倒一切。我们要的不是铁板一块，但至少要保证大多数人不会在关键时刻倒戈相向。”
“爸，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凌薇认真地点点头。她深知，父亲这是在教她如何构筑更广泛的统一战线，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好了，就这些。”凌保国似乎有些疲惫，挥了挥手，“你们回去好好消化一下。记住，未来一两年，将是关键时期。稳住了，海阔天空；稳不住，就可能万劫不复。我们凌家这艘大船，能不能经得起风浪，就看我们每个人的了。”
离开省委大院，回清源市的路上，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凌薇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的流光溢彩，喃喃道：“没想到形势一下子变得这么紧张……”
萧遥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别太担心。伯父提醒得对，我们只要自身正，做事严谨，就不怕风雨。而且，危机中也往往蕴含着机会。”
“机会？”凌薇看向他。
“嗯。”萧遥目光深邃，“新总统反腐，固然风险巨大，但如果运用得当，又何尝不是一把利器？那些与我们不是一条心，或者可能对我们构成威胁的人，难道就都是干干净净、毫无瑕疵的吗？”
凌薇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萧遥的意思。她的眼神也亮了起来：“你是说……”
“我们现在要做的，首先是自保，确保自己无懈可击。”萧遥缓缓道，“然后，冷静观察。张立伟局长不是喜欢查吗？或许……我们可以帮他找到一些真正值得查的目标呢？比如，某些与王建国过往甚密、在云川时期就不太安分的商人？或者，市里某些一直对周书记、对伯父政策阳奉阴违的干部？”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丝冰冷的算计。
凌薇看着他，忽然发现自己的丈夫，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如此深沉、如此善于谋划。他不再仅仅是那个需要她保护和引领的寒门才子，而是真正成为了可以与她并肩谋划、共渡风雨的伴侣。
她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心中安定了许多，甚至升起一股迎难而上的斗志：“你说得对。越是风高浪急，越要冷静掌舵。老公，有你在身边，真好。”
萧遥微微一笑，将她揽入怀中。
车外，夜色渐浓，城市的灯火璀璨却冰冷。一场席卷全国的反腐风暴正在酝酿，而清源市的这艘小船，已然感受到了风浪前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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