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一过，丰泽园的炉灶重新燃起了烟火气。
开工的头一天，后厨的气氛却不似往日那般热络，反倒透着一股子压抑的沉闷。
经理汪德甫将所有人召集到了一起。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或苍老、或壮年的脸，最终清了清嗓子，投下了一颗炸雷。
“经研究决定，从今天起，由何雨柱同志，担任咱们丰泽园的二厨。”
话音落地的瞬间，整个后厨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这寂静便被轰然炸开的嘈杂声彻底撕碎。
“什么玩意儿？让那小子当二厨？”
一个掌勺老师傅手里的铁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眼睛瞪得滚圆。
“汪经理，您没开玩笑吧？他何雨柱才多大？嘴上的毛儿怕是都没长硬！”
“就是！咱们这些人，哪个不是在灶台前熬了十几年、二十年的？凭什么让一个黄口小儿爬到咱们头上去！”
“我不服！”
“我也不服！”
一时间，怨言四起，沸反盈天。
一道道目光带着审视与尖刻，钉在何雨柱的身上。那里面混杂着老资格被触犯的怒意，还有对一个少年平步青云的赤裸裸的嫉妒。
何雨柱就站在人群的漩涡中心。
他没有辩解，甚至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只是平静地承受着这一切。
他很清楚，在这种地方，嘴皮子是最无用的东西。厨子的尊严，永远只在锅里，在菜里。想让这群眼高于顶的老师傅闭嘴，靠经理的任命状没用，得用他们看得懂的语言说话。
汪德甫显然也预见到了这场风暴。
他抬手虚按，压下了鼎沸的声浪，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精光。
“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有个疙瘩。”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光说不练假把式。既然都不服，那今天就让他露一手。”
汪德甫的视线转向何雨柱，嘴角噙着一丝莫测的笑意。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整个后厨的空气骤然绷紧。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汪德甫即将出口的考题。
“就做一道失传已久的谭家菜——”
他一字一顿，声音沉重。
“黄焖鱼翅！”
这四个字出口，抽气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有几个老师傅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黄焖鱼翅！
那不是一道菜，那是一座山！是谭家菜里真正的镇山之宝！
其工序之繁琐，火候之刁钻，足以让任何一个特级厨师望而却步。尤其是那碗号称“吃菜不见鸡，吃肉不见鸭”的顶汤，其配方与吊制法门，早已随着老师傅们的故去而湮没无闻。
这哪里是考验，这分明就是一道必败的绝杀题！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何雨柱，这一次，里面多了几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何雨柱的脸上，没有半分惊惶，甚至连一丝一毫的为难都找不到。
他的脑海中，一道冰冷的机械音精准响起。
“叮！检测到稀有菜谱‘黄焖鱼翅’，系统开始解析……”
“解析完毕！烹饪流程、火候要点、调味比例已传送至宿主记忆！”
无数信息流瞬间涌入。
那是关于火腿的年份，干贝的产地，老鸡的肥瘦，蹄髈的胶质……所有食材最完美的配比，在脑中形成了一张无比精密的蓝图。吊汤的火候，发翅的诀窍，每一个细节都化作了身体的本能。
何雨柱胸膛微微起伏，调匀了呼吸。
他对着汪德甫，又对着周围一圈神色各异的师傅们，郑重地一抱拳。
“小子献丑了！”
话音未落，他转身走向了自己的灶台。
整个后厨的目光，都随着他的身影而动。
他动了。
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选料、清洗、焯水……他的节奏不快，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韵律感，仿佛每一个步骤都在脑中演练了千百遍。
他甚至没有去碰后厨备好的整鸡整鸭。
干贝、金华火腿、老母鸡、猪蹄髈、猪瘦肉……数种看似寻常的食材，被他以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比例，依次投入一口巨大的砂锅中。
文火，慢炖。
最初只是寻常的肉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股难以言喻的、霸道而醇厚的香气，开始丝丝缕缕地从锅盖的缝隙中逸散出来。
那香味仿佛有生命，有筋骨，蛮横地钻进每一个人的鼻腔。
先前还抱着胳膊、冷眼旁观的几个老师傅，不知不觉间已经放下了手臂，身体前倾，鼻翼控制不住地翕动。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光是这一手吊汤的功夫，就足以让所有轻视烟消云散。
数个小时过去。
当何雨柱揭开锅盖的那一刻，一股浓郁到近乎凝成实质的金色雾气蒸腾而起。
整个后厨的声响，无论是炒勺的碰撞，还是炉火的呼啸，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一碗汤色金黄透亮，浓稠却不浑浊的黄焖鱼翅，被稳稳地端上了中央的工作台。
翅针根根分明，晶莹剔透，浸润在金色的汤汁中，微微颤动。
汪德甫第一个上前，拿起汤匙，小心地舀了一勺。
其余的老师傅们，也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一个个神情肃穆，排着队，依次上前，每人分得一小勺。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师傅，手甚至有些发抖。
他将那金黄的汤汁送入口中。
汤汁触碰到舌尖的瞬间，他的眼睛猛地睁大。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鲜美，如同山洪暴发，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味觉防线，蛮横地占领了整个口腔。醇厚，甘美，鲜香，一层又一层，在舌根处炸裂开来。
那鱼翅软糯而不失弹性，用舌头轻轻一抿，便化作一股暖流滑入喉中。
所有品尝过的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们脸上的表情，从难以置信，到震惊，最终化为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敬畏。
“这……这味道……”
那位年长的老师傅嘴唇哆嗦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比我当年在谭家府上有幸吃过的那次，还要正宗！”
“服了！”
另一个壮汉师傅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洪亮。
“我是打心眼儿里服了！”
“这小子……不，这位何师傅，是真有通天的本事啊！”
所有的质疑、嫉妒、不甘，都在这一碗黄焖鱼翅面前，被冲刷得干干净净，最终沉淀为最纯粹的敬佩。
何雨柱用一道菜，镇住了整个后厨。
从今天起，丰泽园十五岁的二厨，何雨柱，实至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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