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藏不住秘密的。
尤其是在四九城这片天子脚下,厨艺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在二十四小时内传遍所有叫得上名号的饭庄后厨。
何雨柱,丰泽园那个年仅十六岁的妖孽,最近在捣鼓中医。
这消息就像是往滚油里滴了一滴水,瞬间炸开了锅。
起初,大部分人只是当个笑话听。
厨子不好好颠勺,跑去看什么《本草纲目》?嫌自己命长,想提前尝尝百草?
可这风,终究还是吹到了真正懂行的人耳朵里。
全聚德。
与丰泽园齐名的百年老字号,一个以烤鸭闻名天下,一个以鲁菜正宗立足。
这天,全聚德的烤鸭大总管,挂炉烤鸭的第三代传人,杨明远,一身便服,悄然来到了丰泽园。
他没惊动任何人,只在大堂角落要了两个小菜,一壶老酒,静静地吃着,耳朵却捕捉着周围的一切。
直到他看见罗成从后厨出来,才笑着起身迎了上去。
“罗师傅,有日子没见了,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
“杨总管,什么风把您这尊大佛给吹来了?”罗成见到来人,也是略感意外。
两人是几十年的老相识了,亦敌亦友,私下里关系还算不错。
几句寒暄过后,杨明远状似无意地提起:“听说,你那个宝贝徒弟,最近在看医书?”
罗成眼皮微微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
“小孩子家家,瞎胡闹罢了。”
杨明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双被炭火熏了半辈子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名为“洞悉”的光。
他没再追问,只是笑了笑,又聊了几句家常,便告辞离去。
罗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端着茶杯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他知道,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杨明远这种成了精的老狐狸,绝不会无的放矢。
果然,当天下午,何雨柱就被杨明远堵在了丰泽园后门的小胡同里。
“何师傅。”
杨明远的态度很客气,完全是平辈论交的姿态。
何雨柱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位在京城厨艺界跺一跺脚都要震三震的老前辈。
“杨总管,您有事?”
“我来,是想请你挪个窝。”
杨明远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
“丰泽园主营鲁菜,格局虽然正,但终究是民间菜系。你的天赋,不该被困在这里。”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来我们全聚德。我们主营的是宫廷菜、官府菜,那才是真正能让你这身本事登堂入室的地方。”
“至于待遇……”
杨明远伸出三根手指。
“丰泽园头灶月钱的三倍。”
“另外,东交民巷那边,我私人再送你一套带院子的独立住房。”
三倍工资!
一套独立住房!
在这个时代,这已经不是优厚了,这是足以让任何一个厨子疯魔的条件!
何雨柱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杨明远。
“杨总管,您费心了。”
“我的根在丰泽园,我师父在丰泽园。”
“我哪儿也不去。”
说完,他对着杨明远微微颔首,转身离去,背影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杨明远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胡同尽头,许久,才发出一声轻叹。
“罗成啊罗成,你可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
何雨柱拒绝得干脆,可这事,却长了翅膀。
不知是哪个有心人,添油加醋地把杨明远开出的条件,传到了丰泽园东家汪德甫的耳朵里。
汪德甫的办公室里。
名贵的紫砂茶壶被他失手打翻在地,碎成几瓣。
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手,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脸上一片煞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整个人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他抓起电话,手抖得几次都拨不对号码。
“喂!老罗!马上来我办公室!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的罗成,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
当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时,看到的是一个双眼通红,如同困兽般的汪德甫。
“老罗!出大事了!”
汪德甫一把抓住罗成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
“全聚德那个老狐狸!他要挖咱们的柱子!开了三倍的工资!还给一套房!”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罗成却显得异常镇定。
他挣开汪德甫的手,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
酒香醇厚,他眯起了眼睛。
“老汪,你急什么?”
“我能不急吗!”
汪德甫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柱子现在是什么?是咱们丰泽园的定海神针!是他把咱们从悬崖边上拉回来的!他要是被挖走了,咱们丰泽园的天,就塌了一半了!”
罗成放下酒杯,杯底与红木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老友。
“老汪,我问你,你觉得柱子现在是什么水平?”
“头灶啊!”
汪德甫不假思索地回答,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京城最顶尖的那一批!甚至……甚至比我还强!”
罗成却摇了摇头。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眼神悠远。
“你错了。”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让汪德甫心头猛地一跳。
“他早就是大师了。”
“只是他自己不说,我们看不透,或者说,我们不敢去想而已!”
汪德甫愣住了,嘴巴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罗成的声音,带着一种回忆的质感,缓缓在办公室里回荡。
“你还记得他刚来的时候吗?那手蒙眼切豆腐丝的刀工,我练了一辈子,也到不了他那个‘人刀合一’的境界。”
“你还记得国宴吗?一道‘开水白菜’,一道‘天鹅湖’,让多少领导拍案叫绝。那不是技巧,那是艺术!是把食物做成了魂!”
“现在,他开始钻研医理,探寻‘食医同源’的至高境界。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罗成猛地回头,双眼迸发出骇人的精光。
“老汪,这意味着他已经不满足于做一个厨子了!他在追寻的是古代那些食神、伊尹的道!他要封神!”
“我们,包括我这个当师父的,都远远低估了他!”
罗成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那是混杂着骄傲、敬畏与后怕的复杂情绪。
“我们一直把他当个天赋异禀的徒弟,一个能撑起丰泽园未来的顶梁柱。”
“可我们都看走眼了!”
“他不是未来的顶梁柱,他早就是一尊通天彻地的巨神!他不是在走我们为他铺好的路,他早已经走到了我们所有人,甚至是我们所有前辈的前面!”
汪德甫彻底被这番话震慑住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观都在崩塌、重组。
罗成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全聚德开三倍工资,只是个开始!”
“等他‘食医同源’的本事一成,一道菜就能调理人的身体,一口汤就能续命延年的时候,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到时候,别说是全聚德,就是上面那些退下来的老首长,捧着金山银山来请他去做御厨,我都一点不会感到奇怪!”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汪德甫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罗成俯下身,盯着他失神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所以,老汪,咱们要是再不拿出点真正的、能把他刻在丰泽园骨子里的诚意……”
“这尊大佛,咱们这小小的丰泽园,可就真的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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