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呼啸，寒气倒灌入洞穴，薛忏却在盯着温萤的手发呆。
他好几次都想开口询问温萤为何会摒弃肉身，却又问不出口。
“怎么了？”温萤察觉薛忏的欲言又止，却到底猜不透薛忏的心思，以为他是在看自己手指上的红线，便抬起手，道：“我也不知道这个究竟是什么。”
“不是这个。”薛忏试探性的触碰温萤冰凉的手指，见温萤没有躲开，便双手捧住，“你……应该过去也受了许多苦吧……”
“怎么了？”温萤没有看薛忏，反倒是把目光投入风雪之中，“越来越大了。”
“你们……”邵宸骤然出声打断，“是道侣吗？”
“我们……不是道侣。”薛忏将温萤的手放回，回答邵宸：“但我确实对她有意。”
温萤手指微微蜷缩，只觉得一阵细微的酥麻感快速穿过心脏。
薛忏会不会只是为了应付邵宸，才说出这些话来？
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渐渐的让温萤无法忽视。
龙息弱了下去。
温萤用剑鞘轻轻拍打薛忏的小腿，示意他注意。
她不相信邵宸她们没有感觉到钟离子深身上的龙息。
洞穴内没有一个人率先打破这份宁静。
直到关长凛的玉佩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都看着我做什么？”关长凛捡起玉佩挂回腰间，“我就捡个玉佩。”
钟离子深率先沉不住气，“各位道友上这北境雪山……可也是为了寻机缘？”
“非也。”答话的是沈行舟，“我们上这雪山不为机缘，只为寻一冰髓。”
冰髓？温萤敏锐的抓住重点，冰髓于修为无益，却有压邪火，保人清明的功效。
那么是谁需要冰髓？答案显而易见——邵宸。
“你们呢？可是为寻机缘而来？”沈行舟没有去问钟离子深，反倒问起温萤二人。
“自然，但凡事还是要看个缘分，也便当次历练了。”温萤垂眸，语气平和舒缓。
“历练也不错。运气来了，机缘便来了。只是早晚的事。”
洞穴再一次恢复宁静，只余风雪之声滑过耳畔。
天色渐沉，钟离子深突然起身，顺带拉起身旁的钟离子清。
“我们兄妹二人先去探路，风雪不止，老是这也不是办法。”说罢便要拉着钟离子清往外走。
“天色已暗，何不明日？”关长凛皱眉，明显不赞同。
“是啊，不若明日？”沈行舟紧接着也附和起来。
“不行！”
“为何不行？只是一晚上而已？”薛忏起身倚靠在石壁上。
他们自然知道钟离子深心急的原因——龙息越来越弱了，现在已经淡的微乎其微。
“哥？”钟离子清也不解为何钟离子深突然间要去探路。
“你是跟着我走，还是要留在这里跟着他们一起？我们可是……”
“我跟着你走……”钟离子清不愿见哥哥在众人面前露出丑态，失了面子，便出言打断，同意探路。
“啧。”
钟离子深瞪向发出声音的薛忏。
“怎么了！我又没拦着你，看什么？”
钟离子深不再理会薛忏，转头离去，钟离子清紧随其后。
“自作自受。”薛忏说完瞄了眼温萤，见她没有反应便继续说下去：“出事了也是活该。”
果不其然，薛忏一语成谶。
天刚蒙蒙亮，钟离子深便踉跄着跑回来，脸上毫无血色地摔在地上，又迅速爬起来，神色慌张，“子清……子清她不见了。”
钟离子深一把抓住看似最好说话的沈行舟，红着眼眶，“可不可以帮我找找。”
“好了！”薛忏看见钟离子深这幅假面孔就觉得烦，便出声打断：“不是你自己要拉着她出去的吗？！”
“我……”
温萤起身，审视起钟离子深，他身上的龙息又强了起来。
“要不……就帮他找找？”邵宸拉了拉关长凛的衣袖。
见关长凛不动于衷，邵宸只好嘟囔着：“那我自己去找好了。”
“好。”
关长凛答应后，邵宸三人便踏出洞穴。
“我们分头找，这样更快。”
“不行。”关长凛直言拒绝邵宸。
“那就一路？”
见邵宸三人走后，温萤看向站在洞口的钟离子深，“你怎么不去？”
“我……”钟离子深一挤眼，流出两行泪来，嘴唇蠕动半天，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沉默着走进雪里，“我这就去。”
“钟离子清此人苍渊山十几年前才对外宣称病逝，而钟离子深末约是百年前继任的苍渊山掌教。可若是……钟离子清在钟离子深继任前便死了呢？”
“那便有意思了，怎么说苍渊山也是数一数二的修道大宗。”薛忏的手在袖中转着十八子菩提，一粒一粒摸过去，紧随着温萤隐匿身形跟上钟离子深。
“邵宸，别怪我手下无情，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钟离子深一路上絮絮叨叨，“谁叫你生了一双能看透真相的眼睛。”
“宝贝啊！你可要争气，我为了你可是付出了太多。”钟离子深解下乾坤袋取出一条小蛇般大小的小龙。
原来是是龙胎。
果真是让钟离子深撞上了大机缘。
钟离子深确认龙胎无恙又将其收回乾坤袋，又取出钟离子清的身体，肉眼可见的窟窿处在她的胸膛，明显是一剑穿心而亡。
“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说罢便将钟离子清顺着雪坡推了下去。
“这若是公之于众，苍渊山掌教还不得身败名裂？”薛忏抱拳，满脸不屑，“他倒是个伪君子，活畜牲。”
温萤直勾勾的望着钟离子清滚落的地方，心中掠过一丝悲悯，却又无可奈何。
为何钟离子深会突然杀害自己的妹妹？会与龙息突然增强有关吗？
“下面恐怕还有什么。”温萤微微吐出一口气，手握紧了剑柄。
恐怕邵宸眼盲也与钟离子深脱不了干系。钟离子深此人，当这是——自私、贪婪又虚伪。
温萤长剑破开雪尘，抛向半空，一跃而起踏上长剑，俯冲而下。
不出所料，果真看见了邵宸。
温萤抬头望向白茫茫的天空，在一望无际的白雪之中，显得人是多么小而脆弱。
“可惜这是数百年之前，也插手不了他人因果。我们……只是这数百年前的……旁观者……”
“温萤。”
温萤回头看向薛忏，薛忏也看着她，雪风吹气他们的头发，交缠在一起。
“过去之事，已成定局。但是我们，乾坤未定，一切都是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