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欲摧人。
温萤看着薛忏的眼睛,又想到上辈子也是被这样的一双眼睛吸引。
“可我明白的太晚。”
“你我尚存,这便不算晚。”薛忏下意识双手扶住温萤的双臂。
温萤挣脱薛忏的手,转身望向远处的邵宸与关长凛道:“可惜。”
大雪崩塌,夹杂着钟离子深淬毒的暗针,一同冲向邵宸。
此针细如牛毛,通体如冰般透明,夹在雪中难以发现。
闷哼一声,邵宸闭上眼,卸力滑跪在雪地。
关长凛以剑气阻挡袭来的冰雪,却无力分心邵宸。
“邵宸,你怎么样了?”
邵宸一手撑地,一手捂着眼睛。暗红色的血水顺着手缝流出,而这毒又恰好引发了她体内的邪火。七窍流血,浑身无力。
“我怎么看不见了?是不是快要死了……”邵宸突然倒地,她想要再睁眼看向关长凛,可是当她睁开眼却是一片漆黑。
关长凛剑气推散冲下来的雪,将地上去的邵宸捞进怀里来到安全处。
“怎么了?”关长凛小心翼翼观察着邵宸的眼睛,暗红色的血水堆积在她的眼眶。
这眼睛多半是保不住了。
此次北境之行本就是为了压制邵宸体内邪火寻着冰髓而来。不曾想,现如今却在北境遭遇了意外。
关长凛红着眼将邵宸紧紧抱在怀里,一言不发地起身,“我先带你去沈行舟那里,他善医术,一定有办法的。”
关长凛抱着邵宸在雪地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一步一步离去。
温萤眼尖的发现远处钟离子深的身影,拂袖一道白光钉入他的眉心,将他的记忆抽出。
一段记忆便显现在温萤薛忏面前。
“弱了,又弱了……”钟离子深一边走一边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为什么?怎么可能……死了?!”
“什么弱了?”
“还能是什么?”钟离子深一把推开钟离子清吼道:“这可是大机缘,是整个苍渊山的机缘!你到底懂不懂!”
钟离子清沉默良久,才道:“那我们快些吧,说不准回去了父亲会有办法。”
“要不是你拖不住那黑蛇,我早就带着机缘回苍渊山了!”
钟离子清不再说话,转身在前面独自走着。
“怎么办?怎么办?要死了,要死了!”钟离子深抱着巴掌大的龙蛋往前走,也没有注意脚下,便被脚下埋藏在雪中的石块绊倒。
龙蛋便被抛了出去,顺着雪一路滚到岩石上。
蛋壳碎裂,小蛇一般的龙胎被摔在岩石上,彻底没了生息。
钟离子深看向站在一旁的钟离子清越发觉得不顺眼。
“你到底在干什么!”
钟离子清不欲理会自己这个魔怔了的哥哥,便转头就走。
可长剑破开了她的胸膛,喉咙里只能发出怪异的几个音节。
钟离子深将剑抽出,眼睁睁看着钟离子清栽倒在雪地。
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钟离子深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一气之下会失手杀死了亲妹妹。
钟离子深满脑子都是“她为什么不躲开?”
可这短暂的愧疚,在发现龙胎沾染钟离子清溢出的魂魄后,开始渐渐恢复生息,便戛然而止。
钟离子深将钟离子清的魂魄剥离出体,试探性的与龙胎龙胎融合,果不其然,龙息又强了起来,便将钟离子清的魂魄与龙胎一同装进乾坤袋。
“子清啊!你也是,哥哥本来不想这样对你的,可是为了苍渊山的未来,哥哥不得不这么做啊。你泉下有知,也会理解哥哥的对不对?你天生魂力强盛,如今只有你的魂魄才能温养衰竭的龙魂。”
雪落在钟离子清的躯壳上,然而哥哥钟离子深却是在一旁用药物给自己催泪。
棕褐色的小瓶一开,瞬间两行泪下。
钟离子深红着眼眶摸了把钟离子清的头,将她脸上的落雪拂开,“哥哥会记得你的付出的……”说罢钟离子深便冲来时的路跑去。
“他……”
“怎么了?觉得他假仁假义,形同狗彘?”
温萤的眼睛很干净,像是一汪能够以往见底的湖水。此时薛忏却不敢去直视这一双眼睛。
只因他知道温萤话中有话,也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时间仿佛是静止了,空旷的,虚无得让人怀疑自己是否真实存在。
一串铃声打破寂静,紧接着是金石之声,兵刃入肉的闷哼。
小腿高的雪拖拽着迈出的脚步,等温萤和薛忏赶到时便是满目猩红——倒毙的躯体,散落的兵刃被血染红的雪地。
一只手陡然拽住温萤的脚腕。低头先对上的是一双涣散却仍带着执念的眼睛。
这人浑身浑身血,温萤下意识望向薛忏——他怎会长的同裴鹤一模一样,就连嘴角的那粒小痣位置都分毫不差。
“你想要活下去吗?”
飘渺的女声凭空响起,与先前在脑海中呼唤温萤的声音大同小异。
“你……是谁……”浑身是血的人松开温萤,强撑着身体翻了个身,面朝天空,“是幻觉吗?”
“你已功德圆满,一步成仙,我可助你。”
“成仙?”
“你不想活下去吗?”
“想。”男人双眼无神,已经开始溃散。
“我们做一个交易,我助你成仙,让你活下去,而你,帮我去翠微山找到住在里面的神,然后跟着她。若是违背誓言,你将失去一切所得到的东西。”
“好……”
誓言已成,巨大的血色法阵以男人微中学开始转动,随后化作点点萤光消散。
风雪避让,万丈霞光,引路的仙子身穿羽衣,脚踏祥云,破空而来。
两名仙子来到男人身侧,将他拉起,柔和的仙力治愈了他的伤口,洗去他一身污秽,拉着他踏云而去。
“他……会是前世的你吗?”
“我不知道。”薛忏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思绪万千。
一堵雪墙突然拔地而起,将温萤和薛忏分割开。
巨大的龙尾甩向温萤,扫起满天雪尘。
温萤手腕上用了巧劲儿,以剑抵挡之际,侧身躲过。
是先去在苍渊山孤塔见过的那条螭龙。
轰隆一声巨响,雪墙开始龟裂。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可越来越多的雪墙将薛忏包围,他御刀想要飞出去,可墙却如同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紧跟着向上生长,越来越高,越来越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