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三年,深秋。
夜色如墨,将北平城外的官道彻底吞噬。
道旁,一家名为“醉归人”的小酒馆,门前悬着的那一盏昏黄灯笼,是方圆数里内唯一的光。
木门被推开,发出沉闷的“吱呀”声。
一股寒气裹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涌入温暖的屋内。
朱雄反手将门带上,隔绝了屋外呼啸的秋风。他的动作很轻,脚步也放得很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他走到桌边,将怀中用油纸紧紧包裹的物事,小心放在了桌面上。
纸包里,是刚从城中字号最老的“回春堂”重金购得的上品金疮药。
“月儿,药买回来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刻意的温柔。
里屋的帘子,被一只皓白如玉的素手轻轻掀开。
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她身着最朴素的粗布裙,却依旧遮不住那份与生俱来的绝代风华。她就是朱雄一月前,从北地草原上救回来的姑娘,月儿。
“雄哥,你回来啦。”
月儿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微弱的沙哑,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庞上,挂着一抹怎么也挥不去的愁云。
朱雄的心头一紧。
“怎么了?伤口又疼了?”
他快步上前,伸出手,温热的掌心扶住她微凉的手臂,引着她在桌边坐下。
他熟练地解开她臂上缠绕的布条,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暴露在灯火下,是当初为了躲避草原野狼时留下的狰狞印记。
月儿只是摇了摇头。
她的视线没有落在自己的伤口上,一双清澈如水的明眸,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朱雄专注而温柔的侧脸。
那眼神里,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依恋,更有深不见底的挣扎。
屋内只有药膏被手指捻开的轻微声响。
半晌,她幽幽地开了口,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雄哥……家里人,找到我了。”
朱雄为她涂抹药膏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瞬。
他抬起头,对上她那双黯淡的眼眸,脸上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这是好事啊!总算能回家了,你家里人一定担心坏了。”
他没有看到。
在他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月儿眼中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亮,也随之彻底熄灭。
剩下的,唯有冰冷的,深不见底的绝望。
“他们……明日一早,便要来接我。”
她的声音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回应天府。”
应天府?
朱雄的动作彻底停下,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惊讶。
那可是京城,大明国都!
但他随即便被一股真切的喜悦所占据,为她高兴。
“原来你家在京城,难怪,难怪你的谈吐气质,和寻常女子完全不同。”
月儿的嘴角,勾起一抹凄惨的弧度。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的眼眶中滚落,划过苍白的脸颊,滴落在手背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她比谁都清楚,这一回去,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那是一场早已被家族安排好的联姻,一场用她的终身幸福去换取家族利益的冰冷交易。
她将像一件被估价的精美货物,被打包送去与一个素未谋面的权贵子弟成婚,成为巩固家族势力的筹码。
她反抗过,她逃离过。
可那张用权势与血脉编织而成的大网,终究还是将她牢牢捕获,逃无可逃。
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过木格窗棂,在地面上投下两道被拉长的、交织在一起的影子。
酒馆外的秋虫,不知疲倦地鸣叫着,此起彼伏,反而让这小小的屋子,显得愈发死寂。
突然,月儿像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做下了某个决定。
她猛地站起身。
在朱雄完全错愕的目光中,她踮起脚尖,闭上眼睛,用她那微凉的、颤抖的唇,重重地印上了朱雄的嘴。
这个吻,生涩,笨拙,却又带着孤注一掷的热烈。
没有丝毫技巧,只有一股决绝的、令人心碎的悲壮。
唇分。
月儿泪眼婆娑地望着他,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滑落。
她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生命中所有的力气在诉说。
“雄哥。”
“此生,月儿非你不嫁。”
话音未落,她已经主动牵起朱雄那只因为惊愕而僵住的大手,拉着他,走进了那间属于她的,飘着淡淡幽香的房间。
月光,见证着这一切。
她背对着他,颤抖的手,摸索着,解开了腰间的衣带。
布裙,悄然滑落。
“雄哥,要了我。”
她转过身,将自己最纯洁、最宝贵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了这个男人的面前。
这是她对那无情的命运,所能做出的最后,也是最无力的反抗。
朱雄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思绪,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具在月光下美到令人心颤的雪白胴体,和那双盛满了泪水,却无比坚定的眼眸。
他再也克制不住内心那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情感。
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这一夜,秋风渐起,夜凉如水。
屋内的两人,却疯狂缠绵,用最原始的方式,将彼此的烙印,深深刻入对方的生命。
酒馆门前的那盏灯笼,也为他们,亮了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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