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棒撕裂空气，发出沉闷而致命的呼啸！
那狰狞的铁刺顶端，距离朱能的头颅，已不足半尺。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下来。
朱能甚至能闻到那根凶器上沾染的，混合着血腥与马汗的恶臭。
他完了。
这个念头，冰冷地刺入他的脑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山坡之上，朱雄的双眼瞬间被血丝所吞噬。
瞳孔，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
他胸腔里的空气仿佛被一瞬间抽干，随即化作一股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主将！
那不只是一个将军，那是这支先锋军的军魂！
朱能一死，军心立散！
这数千袍泽，将沦为被元军骑兵肆意切割、屠戮的羔羊！
全军覆没，就在眼前！
不！
一个字，在朱雄的心底疯狂咆哮。
“都给我滚开！”
一声炸雷般的爆喝，从他的喉咙深处喷薄而出，声浪竟带着实质般的冲击力，让他身边的几名袍泽都为之一震。
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朱雄做出了一个违背所有战场常识的举动。
他放弃了。
放弃了身边可以相互倚仗的袍泽。
放弃了脚下这片居高临下、好不容易才占据的有利阵地。
他沉腰，拧身，那杆重逾百斤的破甲长槊被他从地里“铮”地一声拔起，带起一蓬飞溅的泥土。
没有片刻的犹豫，没有丝毫的迟疑。
这个披着玄铁重甲的步卒，这个入伍不过三月的新兵，独自一人，朝着下方那片铁骑洪流的中心，朝着那个即将砸碎主将头颅的敌将哈尔丹，发起了决死冲锋！
他的每一步，都重重地踏在满是鲜血与碎肉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那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那是一台正在启动的，人形战争机器！
“找死！”
两名元军骑兵最先反应过来，他们看着这个孤身冲阵的明军步卒，脸上浮现出猎人看到愚蠢猎物时那种残忍的讥诮。
一个步兵，也敢冲击骑兵的正面？
这是何等的狂妄与无知！
弯刀高高扬起，在昏暗的天色下划出两道冰冷的弧线，带着切开血肉的信心，狠狠劈向朱雄的脖颈与肩膀。
“铛！”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尖锐得让周围的士卒耳膜刺痛。
那两名骑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们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刀柄处反震回来，虎口瞬间被撕裂，鲜血淋漓，手中的弯刀几乎脱手飞出！
而他们的刀锋，砍在对方那身漆黑的甲胄上，除了迸发出两串耀眼的火星，竟连一道清晰的白痕都未能留下！
怎么可能？！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死亡的阴影便已将他们笼罩。
朱雄根本没有理会这些无力的攻击，他的脚步，从始至终，没有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的停顿。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两个已经陷入呆滞的骑兵。
手中的破甲长槊，以一种最简单、最直接、也最狂野的方式，猛然横扫而出！
沉重的槊杆，裹挟着无可匹敌的巨力，像一根攻城的巨木。
“砰！”
血肉与骨骼碎裂的声音，沉闷而压抑。
左侧的骑兵连人带马，被这股巨力直接扫中，战马的半边身子瞬间塌陷下去，哀鸣都来不及发出，便与背上的主人一同化作一团模糊的血肉，翻滚着飞了出去。
右侧的骑兵惊骇欲绝，下意识地想要调转马头，却已经晚了。
长槊的末端，精准地抽在了他的后背。
“咔嚓！”
脊椎骨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他整个人如同一个破麻袋般，从马背上被硬生生抽飞，人在半空，便已没了声息。
一击，只是一击！
两名精锐骑兵，当场毙命！
朱雄的冲锋路径上，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真空地带。
他脚下的步伐更快，更沉重！
阻拦在他面前的元军骑兵，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取而代之的是被激起的凶性。
他们怒吼着，咆哮着，从四面八方围堵而来。
刀光，矛影，箭矢！
密集的攻击，如同暴雨般倾泻在朱雄的身上。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朱雄的身躯，就是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
他硬顶着无数的攻击，任由那些兵器在他的玄铁重甲上碰撞出刺目的火花，发出“叮叮当当”的密集声响。
他手中的破甲长槊，化作了最高效的屠戮凶器。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致命的杀戮。
一点，一刺，一挑，一扫！
每一次出手，都必然有一名元军骑兵被洞穿身体，挑飞下马！
每一次转身，都必然有一片人马被砸得筋骨寸断，血肉横飞！
他不是在战斗。
他是在碾压！
一条由滚烫的鲜血和破碎的尸骸铺就的死亡之路，在他脚下，以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速度，朝着敌将哈尔丹的方向，疯狂延伸！
马背上，正准备享受胜利果实的哈尔丹，脸上的狞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甲魔神，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撕开了自己引以为傲的骑兵阵列。
那不是血肉之躯！
那是什么怪物？！
一个步兵！
区区一个步兵！
怎么可能！
哈尔丹的心中，第一次涌起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更没有时间去后退。
因为那个魔神，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三步！
两步！
一步！
就在最后一步踏出的瞬间，朱雄的双腿肌肉猛然贲张，将脚下的地面都踩出了两个清晰的龟裂凹陷！
“轰！”
他整个人，连同那身沉重的玄铁甲，竟拔地而起，高高跃向空中！
他手中的破甲长槊，被他双手紧握，举过头顶，自上而下，带着撕裂苍穹的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刺下！
这一刻，时间仿佛变慢了。
哈尔丹的瞳孔中，只剩下那不断放大的，闪烁着死亡寒光的锋利槊尖。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本能地将手中的狼牙棒横举格挡。
“噗——嗤！”
那不是一个声音。
那是两个声音的叠加。
先是长槊刺穿狼牙棒那厚重铁柄的尖锐撕裂声。
紧接着，是槊尖毫无阻碍地破开甲胄、洞穿胸膛、碾碎心脏的沉闷穿刺声！
哈尔丹魁梧的身躯，剧烈地一震。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那根狰狞的狼牙棒，已经被洞穿了一个窟窿。
而那杆夺命的长槊，连带着破碎的狼牙棒，一同贯穿了他的胸膛，冰冷的槊尖从他的后心透出，滴淌着温热的鲜血。
“呃……嗬……”
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涌出的却只有夹杂着内脏碎片的血沫。
眼中的生机，如同退潮般飞速流逝。
朱雄，落地。
沉重的甲胄让大地都为之震颤。
他稳住身形，随即，单臂猛然发力！
手臂上青筋暴起，一股无法想象的恐怖力量，顺着槊杆爆发！
“起！”
一声低吼。
哈尔丹那超过两百斤的魁梧尸体，连同那根沉重的狼牙棒，竟被他用一只手，硬生生地从马背上挑起，高高地举向了天空！
鲜血，顺着长槊的血槽，瀑布般流下，浇了朱雄一身。
他沐浴在敌将的鲜血之中，独立于万马军中，如同一尊从九幽地狱降临人间的魔神。
“敌将已死！”
“降者不杀！”
他的声音，通过胸腔的共鸣，化作滚滚雷音，传遍了整个混乱的战场。
这如同神魔降世般的一幕，成为了压垮所有元军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主将，被一个步卒，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槊穿心，高举示众！
这种视觉与心灵上的双重冲击，彻底摧毁了他们的战意。
“魔鬼！是魔鬼！”
“将军死了！快跑啊！”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怪叫，紧接着，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所有的元军骑兵，都发出了惊恐的尖啸，疯狂地调转马头，不顾一切地朝着来时的方向，四散奔逃！
阵型，瞬间崩溃！
兵败，如山倒！
远处的高坡之上。
燕王朱棣，一直保持着手持千里镜的姿势，一动不动。
当他看到那个黑甲步卒，将敌将的尸体高高举起的那一刻，他整个身体猛地一震。
“霍然”站起！
他起身的动作太过迅猛，以至于手中的黄铜千里镜都脱手滑落，被身旁的亲卫手忙脚乱地接住。
可朱棣，却浑然不觉。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战场中央。
盯着那个独立于万军之中，高举敌将尸首，令敌军望风而逃的巍峨身影。
良久，他失神地，用一种混杂着震惊、狂喜与难以置信的复杂语气，脱口而出。
“好一个……”
“猛士！”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