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的声音里满是真切的惋惜,那是一种过来人对后辈错失捷径的扼腕。
周围几个一同操练的同袍也投来目光,有同情,有不解,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朱能将军的亲卫,那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求不来的位置。一步登天,前程无忧。
这个叫朱雄的新兵,却当面回绝了。
简直是愚不可及。
面对这些复杂的视线,朱雄脸上的肌肉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挂着一抹淡然的笑意。
错过机会?
他的视野,早已越过了这些同袍,越过了整个北平大营,看到了未来数年乃至数十年的风云变幻。
成为朱能的亲卫,才是错过了这个时代最大的天机。
他体内的灵魂,不属于这个时代。他拥有的,是超越这个时代所有人的认知。
一场席卷整个大明,颠覆乾坤的血色风暴,已在酝酿之中。
风暴的中心,不是金陵城里那位仁厚的太子,更不是朝堂上任何一位权倾朝野的勋贵。
而是此刻远在北平,沉默如山,被无数人视为帝国北方屏障的燕王,朱棣!
未来最高的功勋是什么?
不是在某个将军麾下当一个贴身护卫,享受安逸与荣宠。
而是在那场名为“靖难”的滔天巨浪之中,用命与血,为燕王杀出一条通往至高御座的血路!
是在所有人都动摇、背叛、观望的时候,成为燕王身边最坚定,最锋利,最值得托付后背的那把刀!
所以,他要做的,不是在后方安逸地等待。
他必须站到台前去。
站到即将到开的北伐战场上去,用最狂暴,最耀眼的战绩,在最短的时间内,让燕王朱棣的目光,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
他要将“朱雄”这个名字,用敌人的鲜血,深深地,狠狠地,烙印进那位未来永乐大帝的心里!
朱雄在北平的风沙中谋划着自己的未来。
他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在千里之外的另一端,因为另一位帝王的意志,轰然转动。
……
应天府,皇宫。
奉天殿内,死寂无声。
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一份摊开的奏折,如同被主人遗弃的垃圾。
“废物!”
一声雷霆般的怒吼,炸响在空旷的大殿。
“一群废物!”
御座之前,身穿玄色龙袍的明太祖朱元璋,那张布满风霜与皱纹的脸上,此刻充斥着骇人的煞气。岁月让他身形略显老态,可那双眸子里的威严,却比开国之初,更加凌厉,更加深不可测。
“一个胡惟庸,一个李善长!”
“前后两个丞相,牵扯十年,竟然还有余孽在暗中作祟!”
“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朕养着他们,就是让他们给朕看这些东西的吗!”
龙袍下的身躯微微颤抖,不是因为衰老,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殿下,文武百官匍匐在地,一个个将头颅死死地抵着冰冷的地面。
无人敢抬头,无人敢出声。
连呼吸,都刻意压制到了最轻微的程度。
整个奉天殿,安静得能听到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爆裂声。
起因,正是刚刚被彻底平定的韩国公李善长谋逆大案。
这位开国第一文臣,在被赐死之后,锦衣卫深挖其党羽,竟又牵扯出了一批暗中与北元势力勾结的勋贵。
这彻底触碰了朱元璋的逆鳞。
他可以容忍臣子贪腐,可以容忍他们骄横,但他绝不容忍背叛。
尤其是在他即将把这个帝国交给自己最心爱的儿子时,任何一丝不稳定的因素,都必须被连根拔起,用血与火,彻底焚烧干净。
一片死寂中,一个温润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
“父皇息怒,还请保重龙体。”
太子朱标,从朱元璋的身侧走出,躬身劝道。
“些许宵小之辈,不值得父皇动此雷霆之怒。交给儿臣处置便是。”
他一身杏黄色的太子常服,在这肃杀的大殿里,是唯一的暖色。
朱元璋转过头,看着自己这个儿子。
目光扫过朱标那张宽厚仁德的脸,他眼中的滔天怒火,总算平息了几分。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品性。
仁厚,是为君者的美德。
但有时候,也是致命的弱点。
朝中这些跟随他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淮西勋贵,一个个都是骄兵悍将,早已盘根错节,尾大不掉。
若不趁着自己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将他们彻底清理一遍,未来,必将成为自己儿子登基路上最大的心腹之患。
朱元zhang的目光,从朱标的身上移开,缓缓落向大殿墙壁上悬挂的那副巨大的《大明疆域图》。
视线越过江南的富庶,越过中原的平坦,最终,定格在了北方的万里疆域。
那里,是蒙元残余势力盘踞的地方,是大明建立以来,始终悬在头顶的一柄利剑。
内部的矛盾已经日益尖锐。
是时候,用一场对外战争,来转移所有人的视线,来重新凝聚这个帝国的血性与力量了。
同时,也是时候,再看一看自己那些镇守边疆的儿子们,究竟谁,才是真正能为国分忧的栋梁。
朱元璋的胸膛,缓缓起伏。
他吸入一口奉天殿内冰冷而威严的空气,再吐出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帝王应有的平静与冷酷。
那是一种不容任何凡人质疑的,天神般的声音。
“传朕旨意!”
三个字,如同惊雷,让所有匍匐的官员身体猛地一颤。
“命,燕王朱棣,总领大军二十万!”
“即日起兵,北伐!”
“此战,不接受投降,不接受纳贡!”
朱元璋的声音,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带着金石般的铿锵与血腥气。
“务必将北元王庭,彻底扫灭!”
“朕要让草原上那些反复无常的蛮夷知道,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
帝王一怒,风云再起。
随着这道旨意的下达,一场即将改变无数人命运,重塑帝国格局的浩大战争,就此,拉开了血色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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