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脚步声撞进耳朵时，周绾的心脏像被一只冷手攥住，猛地缩成一团。不是之前那种沉稳的步点，是急的、重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慌，一下下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径直朝着楼梯口冲来——是霍知行！
他回来了，而且他一定发现了什么！
冷汗“唰”地从后背冒出来，顺着衣缝往下滑，凉得像贴了片冰。
她手里还攥着写着“L-IF-6”和日文名字的便签纸，纸角硌得手心发疼，圆珠笔在另一只手里攥得指节泛白。
往哪儿藏？垃圾桶是藤编的，露着细缝，一瞧就见；枕头下一摸就着，藏不住；衣柜门还没拉开一条缝，脚步声已经冲上楼梯，震得扶手都似乎在颤。
目光扫到床边的藤编废纸篓，里面就几片碎纸，还卡着片干花瓣。
她手忙脚乱把纸团塞到最底下，指尖拨着碎纸盖住，笔往床垫缝里塞时，金属笔帽磕了下木头，轻得像偷藏糖纸时的心跳，可在这一刻却格外刺耳。
“砰！砰！砰！”
敲门声猛地炸响，不是之前那种轻叩，是带着怒火的砸，门板都跟着颤，震得人耳朵发麻。
“周绾！开门！”
霍知行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没了平日的冷静，裹着冰，还带着点喘，显然是急着赶回来的，连语气里的克制都碎了。
周绾的手碰着门把手，凉得像块老玉，指尖忍不住抖。
刚拉开一条缝，门外的力量就猛地将门推开，霍知行的身影撞进来，带着股寒气和怒气，瞬间把门口的光都挡了大半。他没穿西装外套，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领口的扣子松了颗，头发有点乱，显然是接到消息就往回赶，连整理的时间都没有。
他的目光像冰刃，先钉在她苍白的脸上，然后“唰”地往下落，精准地停在她睡裙裙摆和右手手指上——那点没擦干净的蓝墨水，在米白的布料上，在细白的手指上，刺得人眼疼。
“解释。”
他没走进来，就站在门口，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只有两个字，却把空气都抽得紧了。
“我……我不小心……”周绾的声音干得像卡了沙，下意识想把右手藏到身后，可刚动了动，就被他的目光钉住，动不了了。
“不小心？”霍知行猛地打断她，
一步跨进来，房间瞬间就小了，他身上的寒气裹着怒气，漫得满屋子都是。反手“砰”地甩上门，巨响震得周绾浑身一颤，眼泪差点直接掉下来。“不小心走到三楼？不小心进了我的书房？不小心碰掉我的墨水？周绾，你当我是傻子吗？”
他的质问一句比一句快，一句比一句冷，像冰锥，一下下扎在心上，把她所有想伪装的借口都戳破了。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闯了禁区，知道她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霍知行猛地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得闷哼一声，指甲几乎掐进她的皮肤里，强行把她的手举到两人中间。那点蓝墨水在灯光下无所遁形，像块洗不掉的疤。
“这是什么？嗯？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发颤，不是怕，是怒到极致，“还有书房里那滩东西！那个松动的面板！你最好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解释，立刻！马上！”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平日里总是绷得紧紧的下颌线此刻更锋利了，眼里是她从没见过的暴怒——那是领地被侵犯、最隐秘的秘密被触碰后的震怒，像头被惹急的狮子，连呼吸里都带着狠。
周绾被他吼得头皮发麻，手腕疼得钻心，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怕的，还有点委屈——她明明是在找真相，是在为爹、为母亲讨公道，可现在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被他堵在屋里质问。
“我……我就是睡不着……想起你说有外文报刊……”她只能重复那个苍白的借口，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我真的只是去找本书看……不小心被地毯绊倒，才打翻了墨水……撞到了书架……那个面板，可能……可能就是我撞到时碰松的……对不起，霍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霍知行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没半点温度，全是嘲讽和怒意，“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绝对、绝对不许进三楼书房？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猛地逼近一步，脸几乎凑到她面前，温热的呼吸带着怒气喷在她脸上，眼里的冷像要把她冻住，“谁给你的胆子？嗯？是谁？”
周绾吓得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摇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滴在他抓着她手腕的手背上，冰凉的。
他盯着她的眼泪，眼神却没半点软化，反而更冷了，像在看一个撒谎的陌生人。猛地甩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床沿，疼得她闷哼一声。他甩完手，还嫌脏似的，微微蹭了蹭指尖，那动作像根针，轻轻扎了下她的心。
“好，很好。”霍知行退后一步，目光扫过她，像在看一个卑劣的入侵者，语气森冷，“既然你坚持是去找书，”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冰：“那现在就去。把你‘想找的那本书’，从我书房里拿出来。现在！立刻！我要亲眼看看，是什么书，值得你周绾半夜三更，违反我的命令，硬闯我的禁区！”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是审判，是猫逗着爪子下的老鼠，最后一点一点耗着她的慌。他侧过身，让出通往门口的路，目光却像张网，把她牢牢困在里面，带着胁迫，逼着她走向那扇门——那扇刚刚逃离的、此刻像深渊巨口的门。
周绾站在原地，脚像灌了铅，动不了。
她知道，只要走出这扇门，走进书房，等待她的，就是彻底的摊牌，就是她再也躲不过的审判。
可她没选择，只能看着霍知行那双冰冷的眼睛，一步一步，朝着那个藏着所有秘密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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