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机簧弹动的轻响从红木书桌里钻出来,细得像春蚕啃桑叶,却让周绾的心脏猛地蹿到嗓子眼。她屏住气,目光死死钉在声音源头——桌侧那块雕花镶板,原本和木头纹路嵌得严丝合缝,此刻竟悄没声地弹开道窄缝,黑沉沉的,像只睁开的眼,裹着陈腐的霉味、淡淡的香火气,还有点说不出的冷,慢慢渗出来。
狂喜和恐惧绞在一起,像北大荒冬天里冻住又化开的冰,刺得人发颤。
没时间想了,霍知行随时会回来!
她侧身挤进去,像只躲天敌的兔子,后背刚贴住冰凉的水泥壁,镶板就“咔嗒”合上,把书房的光全挡在外面,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密室里的空气滞得慌,冷得贴皮肤,她摸索着墙往前走,指尖触到粗糙的水泥面,拐过个直角弯——忽然有微光晃了眼,是盏极小的长明灯,昏黄的光裹着油味,在黑暗里颤巍巍的,像坟前守夜的烛。
借着那点光,周绾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浑身的血瞬间就冻住了。
正对她的墙上,立着座黑乌木神龛,雕着繁复的花纹,看着就沉。
可神龛里供的不是祖宗牌位,也不是菩萨像,是几块乌木灵牌,上面刻着日文,还有旧日本军衔,字缝里像藏着灰,冷得人发怵。
牌位前摆着供果,干得缩成一团,黑黢黢的,香炉里的灰积得厚,却还放着支没点燃的线香,像随时要给谁祭拜。
战犯牌位!
霍家竟然在书房最深处,藏着这种东西!
周绾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感往上涌,眼泪差点被逼出来。
原来他们的富贵,是踩着中国人的骨头,靠着和刽子手勾结来的!
那些光鲜的产业背后,藏着这么脏的根,这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她的目光扫到密室两侧的玻璃柜,样式老得掉漆,里面摆的不是古董,是一叠叠泛黄的文件袋,标着“绝密”“军极秘”,日文标题刺得眼疼。
还有台旧显微镜,金属部件生了锈,几个密封玻璃罐里泡着不明不白的东西,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像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看得人头皮发麻。
周绾的手都在抖,拉开玻璃柜门时,金属合页“吱呀”响了声,她赶紧屏住气。抽出份文件,日文里夹着汉字,“L系列药剂人体实验记录”“IF-6样本分析”“霍氏与关东军防疫部契约书”“特别输送‘木材’处理记录”——那些字像针,一下下扎在心上。批注的字迹锋利,“数据不符”“‘木材’损耗高”“申请补充‘志愿者’”“隐患清除”,每个词都沾着血,冷得人发抖。
是L-IF-6!
爹留下的数据副本里的代号,原始档案竟在这里!
霍家哪里是后来的买办,他们从一开始就掺合着反人类的勾当,和日军细菌部队勾肩搭背,手上沾着多少人命!
要记下来!
可她没相机,没纸笔。
绝望像冰水浇下来,可下一秒,娘在北大荒冬夜的声音突然响在耳边:“绾绾,好脑子比烂笔头牢,记死了,印在心里,谁也偷不走。”
对,记在脑子里!
周绾闭上眼,深吸口冷得发腥的空气,再睁开时,目光像钉在了灵牌上。
她不管认不认识那些日文名字,把每个字的形状都刻进心里,笔画怎么弯,怎么勾,都记牢。翻文件时,不细读内容,只抓关键的日期、数据、机构名、编号,像把这些字符往脑子里塞,太阳穴突突直跳,疼得快裂开也不敢停。玻璃罐上的编号,标本的样子,她都使劲记,生怕漏了一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脑子胀得要炸开,她才把文件放回原位,轻轻关好柜门。
最后看了眼神龛,那黑沉沉的样子,像印在了视网膜上,这辈子都忘不了。
她退到暗道入口,侧耳听外面的书房,静得没声。
轻轻推开道缝,确认没人,只有台灯亮着。
可就这么走了?霍知行回来肯定会发现暗格被动过!
慌里慌张间,她看见书桌上那瓶打开的墨水,一个疯狂的念头冒出来——得有个借口!
她伸手把墨水瓶扫到地上,“哐当”一声脆响,蓝黑墨水泼在地毯上,像洒了摊血,迅速晕开,刺目的蓝。
做完这一切,她不敢多待,像受惊的影子,冲出书房,赤着脚往走廊跑。地板凉得刺骨,沾了墨水的手和裙摆黏糊糊的,可她顾不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房间,锁上门!
冲进客房,反手锁门,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喘气,冷汗把衣服都浸透了。
脑子里全是那些名字、数据、标本、牌位,乱得像团麻,可又清晰得可怕。她真的摸到了霍家最核心的罪证,可恐惧也跟着沉下来——那滩墨水能骗过他吗?他会不会已经在哪个角落看着了?
“嗒。”
楼下突然传来声轻响,是大门开了又关的声音!
周绾瞬间僵住,血液像冻住了。
不是幻觉!
紧接着,脚步声踩在一楼大厅的地板上,沉得很,还急,没半点掩饰,径直朝着楼梯口狂奔而来!
是霍知行!
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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