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血玉三生劫 > 第二十四章 一个吻的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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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窗外的蝉鸣都顿住了,像被谁轻轻掐断了尾音。

世界在这一瞬,是静的。

霍知行的身子猛地僵了。

那高大的轮廓,原本像块浸了冷霜的玉,连眼神里都攒着逼人的冷意——方才要问出口的话、落在她身上的审视、藏在眉骨下的怒意,全都被这个吻堵了回去。

不是被撞开的,是被那点带着凉意的柔软,轻轻捂住了,闷在喉咙里,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他能清楚地觉出她唇瓣的凉,还有那止不住的颤。

甚至能尝到她脸颊上没干的泪,一点咸,像雨落在了唇边。

她贴得那样近,笨拙得很,没有半分技巧,倒不像吻,像只慌了神的小兽,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连指尖都在他的衣袖上攥出了细痕。

时间好像停了。

又好像没停。

不过一两秒的光景,却长到她能数清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得肋骨发疼。周绾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想不起书房里那摊墨渍,想不起松动的抽屉面板,想不起他方才眼底的冷。

极致的怕裹着她,像浸了水的棉絮,沉得她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知道要打断他,要让他别再问下去,用什么法子都好。

她能觉出他身上的僵,那股凝滞的压迫感,像书房里挂着的古画,重得人喘不过气。

正想着下一秒或许会被推开,甚至被他攥住手腕的时候,那只大手却真的落了下来,攥住了她的手臂。

力道大得很,捏得她骨头都发疼。

可他没推开她。

霍知行的头微微动了动,这个吻便错开了一隙。

周绾吓得睁开眼,正好撞进他的眸子里。

那样近的距离,他的黑眸像深潭,里面没有了全然的冷,倒搅着些别的——是惊,是错愕,还有点说不清的沉郁,像水面下藏着的暗流,被什么东西轻轻搅了,便泛开了涟漪。

他盯着她,目光像细网,要把她从头筛到脚。连呼吸都乱了,带着点不稳的轻喘。“你……”他刚吐出一个字,声音就哑了,像被砂纸磨过,不复往日的清冽。

周绾忽然生出点横来,许是怕到了头,反而破罐破摔了。她怕他再说话,怕那些话把她拉回那个绝望的审问里。于是没等他把话说完,她便伸出另一只手,胡乱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衬衫。布料上还留着他身上的雪松味,那味道让她更慌,却又舍不得放。

她仰头再凑上去,用自己的唇,堵住了他没说出口的话。

这一次不是贴,是辗转。

带着点哭腔的,没章法的厮磨。

眼泪又涌了上来,顺着脸颊滑进唇角,咸涩的,混着她慌乱的呼吸,蹭在他的唇上,像颗没捂热的糖。

哪里是吻呢?

是崩溃了的宣泄,是慌不择路的乞求。

“别问了呀……霍知行……”换气的间隙里,她的声音碎得像浸了水的棉线,拉一下就断,“我怕……真的好怕……我只是……只是……”

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只能再凑上去,用笨拙的吻去盖那些秘密:盖书房里那摊墨,盖抽屉面板松动的声响,盖她藏在袖口里的那点慌。那些都像粘在衣角的棉絮,她想拍掉,却越拍越乱。

霍知行攥着她手臂的手还没松,可身子却不似最初那样僵了。

他能觉出怀里这具身子的凉,还有那止不住的颤。

她的眼泪落在他的下颌上,一点烫,顺着衣领滑进去,像滴进了心里,漾开点莫名的软。

她这生涩又疯狂的样子,哪里是勾引?

分明是被逼到悬崖边的小兽,连挣扎都带着可怜的慌。

他眼底的暗流渐渐沉了下去,换成了更深的复杂。

有审视,有了然,还有点被触到了什么禁忌的晦暗——像谁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了一颗小石子,虽小,却搅得整个湖都不静了。

他没回应,也没推开。

就那样站着,任由她抓着他的衬衫,像抓着救命稻草;任由她近乎啃咬地吻他;任由她的眼泪沾湿他的衣领。

直到她快喘不过气,手臂也没了力气,他才终于有了动作。

攥着她手臂的手松了些,另一只手抬起来,却不是抱,是捏。

略带强硬地捏住了她的下巴,把这个混乱的吻,硬生生停了下来。

唇瓣分开时,她的呼吸还乱着,额前的碎发贴在汗湿的皮肤上,连带着眼眶都红得发亮。

霍知行的指腹还停在她的下巴上,带着点微凉的触感,像刚触过冰的玉。

周绾喘着气,泪眼朦胧地看他。

脸上全是泪痕,唇瓣被蹂躏得发红,眼里还带着没散的惊,混着点茫然的盼,像只刚被雨打湿的鸟。

霍知行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从她湿润的眼,到发红的唇,再到她剧烈起伏的胸口。他的指腹蹭过她的下巴,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滞涩,像摸过一片被风吹皱的纸。

眼神沉得很,看不透。

“这就是你的解释?”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还低,还哑,那股冷意淡了些,却换成了另一种味道,像藏在暗处的风,危险,却又带着点说不清的软。

周绾说不出话,只能望着他。

像个等宣判的囚徒,连呼吸都不敢重。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松了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尖轻轻擦过她脸颊上的一道泪痕,动作不算温柔,甚至带着点审视物品的冷静,却让周绾浑身都颤了颤。

“闯了书房,”他慢慢说,每个字都轻,却像落在她心上的小石子,“打翻了墨水,弄乱了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书桌那边的狼藉——墨渍在宣纸上晕开,像朵没开好的花;抽屉半敞着,露出里面的纸页。最后,目光又落回她脸上。

“——还想用这种法子蒙混过去。”他下了结论,语气里听不出信没信,只像在说一件寻常的事。

周绾的心又提了起来,像被谁攥住了。

可他却话锋一转。

“看来,是我最近太纵容你了。”声音平平静静的,却比指责更让她冷。“让你忘了这里的规矩,也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没再提书房的事,也没提那本根本不存在的书。可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她心上。危机没散,只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而她,要为这份“越界”,付代价。

“回去。”他松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他又成了那个居高临下的他,疏离得很,仿佛刚才的混乱只是一场梦。只有他略乱的领口,还有唇角那点没干的湿意,还留着点痕迹。

“没我的允许,不准踏出房门一步。”

禁足令。

说得平淡,却没半点商量的余地。

周绾愣在原地。劫后余生的虚软,和更大的慌,一起裹住了她。像刚从水里爬出来,浑身都凉,连骨头都软。

霍知行没再看她,转身走向书桌。背影挺得笔直,像株不折的松。他拿起桌上那份“英文合约”,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出去。”

周绾像得了特赦,又像掉进了冰窟。

不敢多待,踉跄着转身,几乎是逃着冲出了书房。

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个让她窒息的空间,还有那个让她慌的人。

走廊的灯光是冷的,照在她脸上,把泪痕映得更清楚,像谁在她脸颊上画了两道淡墨。

她靠在墙上,腿软得像刚抽了筋的芦苇,连站都站不稳。

赌赢了吗?

好像是。

他没再追究。

可真的赢了吗?

他那句“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有他最后那个冷的背影,像把钝刀,悬在她心上。

不疼,却一直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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