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在裙摆旁悄悄蜷起来,藕荷色的布料软乎乎的,裹着指尖,可纸页的糙意还粘在指腹上,像刚摸过一片晒干的草叶。
招标案……科信实业……霍启明……
一个念头慢慢绕着心尖长起来,细细的,却缠得紧,带着点危险的亮,像黑夜里闪着光的藤蔓,想绕着什么往上爬。
禁足解了,周绾能在一楼客厅转,也能去花园走,只是脚步像被画了道看不见的线。三楼的门永远关着,要出别墅大门,得先跟陈助理说,还得有阿英陪着。可这样,已经够了。
第二天下午的阳光很好,暖融融的,落在身上像盖了层薄毯。周绾抱了本英文小说,去了花园的玻璃花房。玻璃透进光,把里面的绿萝照得绿油油的,连空气里都飘着点湿润的土味。
这里偏,远处只有园丁在剪月季,咔嗒咔嗒的声音隔得远,倒成了安静的背景。她坐在藤椅上,书页摊开,目光却没落在字上——指尖悄悄摸着书脊里夹着的纸片,小小的,折了好几层,是她夜里凭着记性,一笔一画抄下来的招标案参数,还有霍氏大概的报价范围。
心在胸口跳得快,像揣了只小雀,扑腾着要飞出来。
下一步要怎么办?
直接找科信实业,像把自己送进网里。
她得找个中间人,一个靠得住、又跟她没关系的人。
忽然想起拍卖会上见过的陆教授。
老人穿件灰布衫,说话温温和和的,却冷不丁说“旧物沾血”。他好像知道霍家的事,说不定还对着霍家有心结。
是最合适的吗?
风险像飘在头顶的云,可除此之外,好像没别的路了。
她记得他递的名片,蓝黑的字印着“岭南大学历史研究所”,还有个座机号。
赌一把吧。
周绾站起身,走到花房角落的老式拨盘电话旁。电话是深棕色的,机身有点沉,平时只用来叫园丁或厨房。她希望这条线的监听,没霍知行书房里的那么严。拿起听筒,凉意在耳边漫开,手指按在拨盘上,有点抖。
拨盘转回去的咔嗒声,一下下,像敲在心上。
“嘟……嘟……”
电话通了,响了好几声,周绾的手心都沁出了汗。
终于有人接,声音温和:“喂,您好,岭南大学历史研究所。”
“您……您好,”她把声音压得低,尽量让语气听着自然,“请问陆教授在吗?”
那边静了一下,像在辨她的声音:“请问您是哪位?”
“我姓周,之前在拍卖会上见过陆教授,”她捏着听筒的手指更紧了,“有些老物件的问题,想请教他。”
又一阵短静,那边说:“陆教授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要是您有东西要转交,能送到学校门卫室,写‘陆教授亲启’,我会给他。”
周绾的心忽然亮了点——他是在留路。
“好的,太谢谢您了!我有些资料想请教授看,今天就送过去!”她连忙说。
“不客气。”电话挂了,听筒还贴着耳朵,凉得她后背都出了层薄汗,可心里却飘起丝希望。
路找到了。
怎么把东西送出去?
她不能自己去。
目光飘到远处,老园丁正蹲在花坛边剪月季,灰布工作服上沾了点泥土,看起来憨厚得很。他在霍家做了好多年,是最不引人注意的人。
一个想法慢慢成形。
傍晚时,周绾端了杯温水,往花园走。水杯是白瓷的,杯壁凝着点细汗。她走到老园丁身边,笑着递过去:“阿伯,辛苦啦,喝口水吧。”
老园丁受宠若惊,连忙放下剪刀,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指尖还沾着月季的绿汁——接过水杯:“哎呀,谢谢周小姐,太谢谢了。”
“不客气,”周绾说得自然,像随口提,“阿伯,您明天是不是休息?我记得您说过,每周三要回市里看孙子。”
“是啊是啊,周小姐记性真好。”老园丁憨笑着点头,眼角的纹都皱起来。
“那太好了,”周绾从口袋里拿出个牛皮纸信封,薄薄的,像一叠普通的纸,“能麻烦您帮个小忙吗?这是我帮朋友找的学习资料,本来约好给她,可我这两天不方便出去。地址写在上面了,是岭南大学门卫室,交给值班的就行,注明‘历史系陆教授收’。您看方便吗?”
理由合情合理,语气也轻,老园丁没多想,只觉得是举手之劳,还能让周小姐高兴。
他接过信封,塞进工具包:“没问题!周小姐放心,一定送到!”
“太感谢您了,阿伯。”周绾笑着道谢,心却在胸口跳得快,像要蹦出来。
第二天,老园丁如期出了门。
周绾在房间里坐不住,靠在窗边看太阳慢慢斜下去。
每一分钟都像被拉长了,指尖攥得发僵。
信封送到了吗?
陆教授会看吗?
他会信吗?
焦虑快把她裹住时,傍晚,陈助理敲了门。
他的脸色比平时沉,声音平得像张纸:“周小姐,霍先生请您去书房。”
书房?
周绾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被发现了?
她强迫自己镇定,跟着陈助理上三楼。楼梯的地毯软乎乎的,却没减半点慌,腿脚像踩在棉花上,虚得很。
书房里,霍知行坐在红木书桌后,神色冰冷。霍启明也在,在书桌旁走过来走过去,皮鞋踩在地板上,响得沉。他脸色铁青,额角的青筋都显了,看见周绾进来,眼睛立刻瞪得圆,像要吃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女人干的?!”
他要冲过来,陈助理不动声色地拦了下。
周绾的指尖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晃一下,眼睛不由自主看向霍知行。
霍知行抬了抬手,霍启明的咆哮停了。
他的目光落在周绾身上,深得像潭水,语气平,却带着压人的沉:“科信实业今天下午,交了最终的投标方案。”
他顿了顿,目光没移,像在看她的反应。
“他们的技术参数调得刚刚好,像摸透了我们的底,报价也卡在难处,让我们难办得很。”
周绾的心像被攥住了,连呼吸都顿了。
手心全是汗,她垂下眼睫,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们初步想,”霍知行继续说,声音听不出情绪,“可能是内部走漏了消息。”
霍启明在旁边气得浑身抖:“还用想?肯定是有人泄密!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就在……”他的话没说完,目光却死死钉在周绾身上,意思再明白不过。
书房里的空气像凝住了,冷得人胸口发闷。周绾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大脑转得飞快。
承认?承认就是死路一条。
抵赖?他们有证据吗?
就在这紧得要断的时刻,霍知行却开了口,话锋转了:“也说不定是对方找了别的路子查来的,或者只是巧了。”
霍启明不敢相信地看向他:“知行!你到现在还护着她?!”
霍知行没理他,只看着周绾,语气淡:“这段时间,你就待在房间里,没我的允许,别随意走动,也别再碰跟公司有关的东西。”
又是禁足。
可比起被拆穿,这已经是天大的侥幸。
周绾的脚步还是虚的,走出书房时,后背还能感觉到霍启明的目光,像针一样扎着。
她回到房间,背靠着门滑下来,膝盖抵着胸口,才觉得力气都被抽走了。
她成功了?
科信实业用了她的情报,霍启明吃了亏。
可霍知行那句话……是真的护着她?
还是等着以后算总账?
心里的暗流还在涌,像没平静的湖。
她知道,自己踏上的这条路,走了就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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