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福那近乎闹剧的退场，总算驱散了包厢内最后一丝凝滞的空气。
魔力激荡后残留的微弱臭氧气息，尚未完全消散。
“刚刚那个……是声音洪亮咒？”
佩内洛·克里瓦特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作为拉文克劳的级长，她见识过太多自作聪明的咒语炫技，但眼前的景象，却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她的视线紧紧锁定在亚历克斯身上，带着一种学者发现新大陆般的探究与渴望。
“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将它用得如此……精妙。那不是单纯的放大，更像是一种共鸣，直接作用于马尔福的喉咙。你是怎么做到的？”
“对咒语的底层结构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优化。”
亚历克斯终于合上了那本厚重的古籍，书页合拢发出的轻响，仿佛是为这场闹剧画上句号。他平静地回应，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不起波澜，仿佛刚刚只是随手拂去了衣服上的一点灰尘。
这番轻描淡写，却像一根羽毛，精准地搔在了佩内洛内心最痒的地方。
她犹豫了。
作为一个即将毕业的七年级生，她一向以自己的学识为傲。但在这个一年级新生面前，她头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浅薄。
最终，对知识的渴望压倒了身为学姐的矜持。
她向前倾了倾身，压低了声音，仿佛在探讨一个不容外人听闻的机密：“斯特林学弟，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我整整两年。”
亚历克斯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
“是关于《高级变形术指南》第七章的‘物质能量守恒悖论’。”佩内洛的语速加快，显示出她内心的激动，“书中提到，将一枚针变成一只甲虫，其增加的质量源于巫师输入的魔力。但反过来，将巨石变成鹅卵石，减少的质量又去了哪里？书中的解释是‘逸散为无序的魔法粒子’，但这根本无法解释能量转换的精确性和可逆性。这……这不符合逻辑！”
她说完，紧紧地盯着亚历克斯，期待着能从这个神秘的学弟口中得到哪怕一丝启发。
然而，亚历克斯的回答，却像一把重锤，直接砸碎了她整个认知的地基。
“克里瓦特学姐，你有没有想过，”亚历克斯的目光穿透了她，仿佛在审视她脑海中那些根深蒂固的理论，“这本书，或者说，当代所有关于变形术的理论，其根基就是建立在一片流沙之上的？”
佩内洛的呼吸一滞。
“谬误的根源，在于它将‘魔力’错误地定义为一种纯粹的‘能量’。”
亚历克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权威感，在小小的包厢内回响。
“魔力，本质上是‘信息’的载体，是实现‘意志’的媒介。变形术的根本，从来不是粗暴的能量转换，而是一种极致精密的‘信息覆写’。”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气中轻轻一点。
“想象一下，‘茶杯’拥有其固有的物质信息结构，包括它的材质、形状、密度、颜色。而‘苹果’，同样拥有一套截然不同的信息结构。”
“变形术所做的，并非用能量去凭空创造或湮灭质量。而是以巫师的精神力为源头，以魔力为笔，强行将‘苹果’的完整信息蓝图，覆写到‘茶杯’的物质基础之上。茶杯本身并未消失，它的物质被重组成为了苹果。这才是变形的真相——基于现有物质的信息重构。”
这番见解，如同开天辟地的一道惊雷，在佩内洛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信息……覆写？
这个闻所未闻的词汇，却像一把万能钥匙，瞬间解开了她心中积郁两年的死结。什么质量悖论，什么能量损耗，在这个全新的理论体系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幼稚。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感觉自己过去五年苦读的变形术典籍，顷刻间变成了一堆废纸。一扇通往魔法本质的、前所未闻的宏伟大门，正在她面前缓缓洞开。
就在佩内洛听得如痴如醉，几乎要陷入某种顿悟的状态时，一个略带焦急的、清脆的声音从包厢门口传来。
“请问，你们有看到一只蟾蜍吗？它叫莱福，是纳威的……”
一个顶着蓬松棕色乱发的小女巫探进了半个脑袋。
正是赫敏·格兰杰。
她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包厢内那股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学术氛围，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她立刻就辨认出，那个高年级学姐是拉文克劳的级长，而他们讨论的内容，其深度远远超出了新生所能理解的范畴。
当听到亚历克斯口中吐出的“信息覆写”、“物质信息结构”等精辟论断后，赫敏那颗渴望知识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这……这和课本上说的完全不一样！
一种维护权威的本能，和对未知理论的强烈好奇，在她心中激烈交战。最终，前者占据了上风。
“恕我直言，”她忍不住插话，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尖锐，“《标准咒语，一级》上明确写着，变形术是‘改变物体分子结构’的魔法。你所说的‘信息论’，没有任何一本教科书提及过！”
她试图用课本上的知识进行反驳，眼神中带着一丝学霸特有的固执。
亚历克斯的目光终于从佩内洛身上移开，落在了这个突然闯入的小女巫脸上。他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那么，格兰杰小姐，请问分子结构本身，是不是一种信息？”
第一回合，赫敏愣住了。
“《魔法理论》中也提到，变形的成功率与巫师的魔力输出成正比。”赫敏不甘示弱，立刻从记忆中调取新的论据。
“这并不矛盾。”亚历克斯的声音依旧平静，“你可以将魔力输出理解为数据传输的‘带宽’。带宽越高，传输的信息就越完整、越迅速，覆写的成功率自然越高。但这并不能改变其‘信息传输’的本质。”
第二回合，赫敏的脸色开始泛白。
“可……可是……”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寻找任何一个可以反驳的漏洞，但对方的逻辑链条却像钻石一样坚固，毫无破绽。她引以为傲的、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课本知识，在对方那如同第一性原理般的降维打击下，显得不堪一击。
不到三个回合，赫敏彻底哑口无言。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嘴唇微微颤抖，手中紧握的魔杖都忘了放下。挫败感、困惑、以及一丝无法抑制的兴奋，在她心中交织成一片混乱的风暴。
忽然，她的大脑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
一个被她刻意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如同被撕开的幕布，轰然炸现。
对角巷，斯拉格和吉格斯药房，那个拥挤的午后。
同样是这个少年，同样是这种平静到令人心悸的眼神。
他站在那里，用最简单的词汇，指点着经验丰富的药剂师，徒手处理那些连课本上都标注着“极度危险”的材料，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不是在制作魔药，而是在进行一场完美的艺术表演。
“是……是你！”
赫敏失声惊呼，音调都变了。
她终于将眼前这个在理论上碾压了她的少年，和那天在药店里，那个让她初次感受到“天才”与“凡人”之间鸿沟的身影，彻底重叠在了一起。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他不仅仅是精通魔药和炼金。
他在魔咒和变形术上的造诣，也已经达到了如此……如此恐怖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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