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的魔药课教室,永远是地窖最深处的一块寒冰。
石壁上终年凝结着湿冷的水汽,顺着粗糙的纹路缓缓滑落,最终汇入地面石缝中看不见的阴暗里。空气的分子似乎都比别处更加沉重,裹挟着干枯草药的苦涩、腐蚀性试剂的酸气,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金属与矿物混合的冰冷味道。
这股气息钻入鼻腔,盘踞在肺叶里,让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一种微小的折磨。
数十名小巫师分成了两人一组,像一群被无形枷锁束缚的囚徒,在各自的黄铜坩埚前工作。他们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僵硬,切割药草的银刀、研磨材料的石杵,都尽可能地避免与桌面发生任何多余的碰撞。
整个教室里,只有药剂在坩埚中发出的、细微的“咕嘟”声,以及羽毛笔在羊皮纸上记录步骤时,那种几乎听不见的沙沙摩擦。
所有人都将自己的存在感压缩到了极致。
因为那个男人正在巡视。
西弗勒斯·斯内普。
他黑色的长袍在石板地上悄无声息地滑过,身影融入地窖的阴影,又从中剥离。他不需要发出任何声音,他本身就是一种移动的压迫源。那道修长而阴鸷的身影所到之处,学生们的脊背便会绷得更紧,连头都不敢抬。
今天的课题是熬制一剂基础的疥疮治疗药水。
对于任何一个稍有天赋的学生而言,这本该是信手拈来的简单配方。
但在斯内普的课堂上,在那种几乎能将人精神碾碎的死亡凝视下,再简单的步骤都会演变成一场对神经的残酷拷问。
“砰!”
一声极其突兀的、清脆的撞击声打破了这片凝固的死寂。
坐在哈利·波特与罗恩·韦斯莱前桌的西莫·斐尼甘,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一根本该在最后阶段才投放的豪猪刺,因为他过度紧张而痉挛的手指,提前从他的指缝间滑落,掉进了坩埚。
灾难发生了。
他那口黄铜坩埚内,原本应该是宁静的淡紫色药剂,在豪猪刺落入的瞬间,发出了一声尖锐的、不祥的嘶鸣。
那声音,像是有一条无形的毒蛇在锅底吐信。
紧接着,液体剧烈地翻腾起来。
淡紫色在零点几秒内被一种污浊的颜色侵蚀,迅速转变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沼泽烂泥与腐败苔藓的深绿色。浓密的灰色烟雾从锅口喷涌而出,带着一股刺鼻的、能灼伤喉咙的酸味,疯狂地向四周扩散。
坩埚的黄铜外壁开始发出“嗡嗡”的震颤,温度在急剧升高。
“快躲开!它要炸了!”
罗恩·韦斯莱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发出了变调的、充满恐惧的尖叫,身体完全是出于本能地向后猛地一缩,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恐惧的气息瞬间引爆。
然而,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口即将炸裂的坩埚所吸引的瞬间。
坐在教室另一侧,那个从上课开始就一直低着头,看似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研磨月长石粉末中的亚历克斯·斯特林,动了。
他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骚乱的源头。
他握着研钵的右手纹丝不动,依旧保持着那个专注的姿势。
但他垂在桌子下面的左手,却以一种快到肉眼难以捕捉的幅度,对着西莫的方向,无声无息地打了一个极其轻微的响指。
“啪。”
那声音轻得连他自己都几乎听不见,完全被坩埚的嘶鸣和罗恩的尖叫所掩盖。
就在响指完成的刹那,他的天赋【炼金直觉】发动到了极致。
在他的感知世界里,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西莫那口坩埚不再是一个金属容器,而是一个透明的、充满了狂暴能量的囚笼。他能清晰“看见”,坩埚内部那些代表不同材料的魔力分子链,正在疯狂地互相撞击、撕扯。
其中最关键的一条能量链接,已经因为豪猪刺的提前介入而变得极度不稳定,呈现出一种即将崩断的、刺目的猩红色。
断裂,就在下一秒。
一道凡人目力无法看见的魔力波动,以亚历克斯的指尖为起点,形成了一道无形无质的精准射线。
“液体转移咒”。
这道咒语快如闪电,无声无息,却又精准得如同最顶尖外科医生的手术刀,瞬间跨越了大半个教室的距离。
在坩埚内壁因为巨大压力而崩裂的前零点一秒。
在剧烈的化学反应抵达爆炸临界点的前零点一秒。
咒语精准地命中了坩埚内所有正在发生剧烈反应的、不稳定的药剂。
下一刻,坩埚内那团深绿色的、即将释放毁灭性能量的液体,凭空消失了。
它们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转移到了教室角落一个专门用来盛放废料的备用石制坩埚里。
“噗——”
备用坩埚里发出了一声沉闷的、被压抑住的爆响,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巨人放了一个潮湿的闷屁。
一股黑色的、带着焦糊与腐臭气味的浓烟从石锅里冒出,但终究没有形成剧烈的爆炸。
而西莫面前,那口让他魂飞魄散的黄铜坩埚,此刻已经安静了下来。里面只剩下一些无害的、还在冒着白色热气的残渣,在锅底发出“滋滋”的轻响。
整个过程的发生,从意外到解决,都在电光石火之间。
快到除了当事人西莫·斐尼甘和旁边的纳威·隆巴顿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其中发生的、超乎常理的异常。
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虚惊一场,是药剂失效产生的异象。
除了一个人。
讲台后方,那片最浓重的阴影里。
斯内普缓缓地、一帧一帧地,抬起了他那张永远毫无表情、苍白得如同陈年羊皮纸的脸。
他那双眼睛,漆黑得如同没有星辰的午夜深渊。
他的视线穿透了教室里因为刚才的意外而弥漫开来的朦胧蒸汽,越过了所有惊魂未定、或者正在交头接耳的学生,精准地、不带任何偏移地,落在了亚历克斯的身上。
那道目光,停留了整整三秒钟。
三秒。
一个足以让任何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时间长度。
诡异的是,斯内普的视线中,没有预想中的愤怒,也没有抓住学生错处后的刻薄与责备。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混合着极致审视、深度探究与无法遏制的、极度困惑的复杂光芒。
他确信。
他百分之百地确信。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感知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又凝练到极致的魔力波动。
那股波动,并非源自西莫那个即将爆炸的坩埚。
它的源头,在教室的另一端。
他无法理解。
他穷尽自己对魔法的全部认知,都无法理解。
一个一年级的新生,是如何,又是为什么,能够做到如此精准、如此快速、甚至完全跳过咒语吟唱的无声施法。
那不是侥幸。
那是一种对魔力堪称恐怖的掌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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