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汽笛声撕裂了清晨的薄雾,巨大的蒸汽机车喷吐着浓白的烟雾,仿佛一条钢铁巨龙,在站台上粗重地喘息。
月台被黑压压的人潮挤得水泄不通。
这里是离别的集散地,空气中混杂着煤烟、汗水与泪水的咸湿气味。哭喊声、叮嘱声、以及广播里冰冷的播报声,交织成一片喧嚣的海洋。
苏家四口人,紧紧地围在绿皮火车的二号车厢窗前。
“晨晨,你听妈说,到了那边,千万别省着,钱没了就给家里来信,妈给你寄!”
母亲王秀娥的眼泪就没停过,她死死抓着苏晨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儿子的肉里,仿佛这样就能阻止火车的开动。她一边说,一边还想把一个油纸包往车窗里塞,里面是她连夜煮的十几个茶叶蛋。
苏晨的心头涌上一股酸涩。
“妈,我都知道,您快把东西收好,路上人多,别挤坏了。”
“臭小子,你可记住了,一个礼拜必须给姐写一封信!不,三天一封!”
姐姐苏晴的眼眶红得像兔子,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声音却带着无法掩饰的哽咽。她把一个巴掌大的针线包,用力塞进了苏晨上衣的内兜里,拍了拍。
“里面有平安符,我跟咱妈去庙里求的,你贴身放着!”
苏晨隔着布料,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针线包里坚硬的轮廓。
一直沉默的父亲苏建国,终于伸出了那只布满厚茧的大手,重重地按在了苏晨的肩膀上。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终只化作一股力量,通过手掌传递给儿子。
“注意安全。”
三个字,重如千钧。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从不远处传来。
棒梗在一身黑衣、哭天抢地的贾张氏和满脸愁容的秦淮茹的簇拥下,姗姗来迟。他提着一个破旧的网兜,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那副凄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上刑场。
可壹大爷易中海,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投向他那个宝贝干孙子。
他穿过拥挤的人群,脚步沉稳,目标明确,径直走到了苏晨的车窗前。
周围的嘈杂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开。
易中海的脸上,肌肉僵硬地牵扯出一个弧度,那是一个标准到可以放进教科书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他那双总是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此刻却透着一股阴冷的审视。
“苏晨啊。”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独特的、让人极不舒服的黏腻感。
“年轻人,到了外面,不比在四合院里。要懂得尊敬长辈,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别再像以前一样,那么无法无天。”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也更假了。
“不然,容易吃大亏。”
这不是关心。
这是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警告。
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最后通牒。
苏晨脸上的温情瞬间褪去,仿佛被一块冰冷的铁皮覆盖。
他看着窗外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眼神骤然锋利。
“谢谢壹大爷的‘关心’。”
苏晨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可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直直地扎向对方。
“我不在家,院里的事,您也多费心。”
他微微前倾,目光如炬,一字一顿地说道:
“谁要是敢欺负我爸,我妈,我姐。”
“等我从北大荒回来,不管他是谁,不管他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我把他骨头一根一根地拆了!”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猛烈碰撞,无形的火药味瞬间引爆。
易中海脸上的假笑彻底凝固,最后崩裂,化作一片铁青。他没想到,这个在他看来已经被彻底打垮、发配边疆的小子,非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亮出了更锋利的獠牙。
“呜——!”
火车猛地一震,随即发出一声悠长的轰鸣。
钢铁铸就的巨龙,开始缓缓地向前滑动。
苏晨立刻收回了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转头看向窗外挥着手的家人。
他的脸上,瞬间绽放出那个他们所熟悉的、阳光灿烂的笑容。
他用力地挥着手,口型无声地说着:“放心!”
那笑容,像一道温暖的光,穿透了离别的悲伤,让王秀娥和苏晴的泪水中,终于多了一丝慰藉。
父亲苏建国也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夹杂着骄傲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
火车逐渐加速。
家人的身影,在视野中迅速地变小、模糊。
苏晨缓缓放下了挥动的手臂,脸上的笑容也一并收敛。
他最后一次,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依旧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身影。
当他的视线与脸色铁青的易中海再次交汇时,那双明亮的眼眸深处,已再无一丝情感的温度。
只剩下一片冰封千里、冷酷彻骨的杀意。
北大荒?
那不是流放地。
那是他的龙兴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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