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硬的烙饼刮着喉咙，若不是有水囊里的清水润着，段誉怀疑自己会成为第一个被饼噎死的穿越者。
他三下五除二解决掉食物，腹中的饥饿感总算被压了下去，四肢也回笼了些许力气。
木婉清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像一棵扎根在林间的孤松，黑纱遮住了她的表情，但段誉能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从未离开过自己。
气氛有点尴尬。
他清了清嗓子，把水囊还给她。“多谢木姑娘。”
木婉清接过水囊，动作没有半分拖泥带水。“接下来去哪？”
她的声音依旧冷，但“护卫”的身份已经代入得很快。
去哪儿？当然是回大理。但回去的路，可不太平。
段誉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原著剧情。从万劫谷出来，往大理方向走，大概率会迎头撞上正在找木婉清的南海鳄神岳老三。
以他现在这战五渣的体格，和木婉清这刚脱困的状态，对上四大恶人之一，胜算极低。
硬刚是莽夫行为，作为一个预言家，玩的就是信息差。
“我们不走官道。”段誉扶着树站稳，指了指一个更加崎岖偏僻的方向，“我们翻过前面那座山。”
木婉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边根本没有路，只有密布的荆棘和陡峭的岩壁。
她眉头微蹙。“官道平坦，半日就能到下一个镇子。走山路，耗时耗力，天黑前我们都翻不过去。”
她觉得这个段誉在异想天开。一个养尊处优的王府世子，走得了这种山路？怕不是半个时辰就要求饶了。
“听我的，没错。”段誉的语气不容置喙。
“理由。”木婉清的回答很干脆。她答应做护卫，不代表要做一个没有脑子的打手。
理由？总不能说我看过剧本吧。
段誉干咳一声，高人风范必须拿捏住。“我师父教过我一些占卜望气之术。官道那边，煞气冲天，有血光之灾。尤其是……你，木姑娘，你若走上那条路，必有大劫。”
他又开始扯虎皮做大旗了。反正那个不存在的师父，就是个筐，什么都能往里装。
占卜望气？
木婉清的黑纱动了动，显然对这种玄之又玄的说法嗤之以鼻。江湖儿女，信的是手里的剑，不是虚无缥缈的运气。
“我只信我的剑。”
“你的剑，能快得过‘咔嚓’一声吗？”段誉模仿着一个扭断脖子的动作，同时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充满暗示性的口吻说，“我仿佛看到，一个长得像鳄鱼的大头怪，正流着口水，嚷嚷着要收一个姓木的女徒弟呢。”
长得像鳄鱼的大头怪！
嚷嚷着要收姓木的女徒弟！
这两句话，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木婉清的心上。
南海鳄神岳老三！
这个煞星的形象，瞬间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他纠缠自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除了师父和自己，外人极少知晓。
这个段誉，他……他又知道了！
这一次的震撼，比之前在山洞里更甚。如果说知道她的誓言，可能是从什么渠道打听到的。那连岳老三这种私密到极点的麻烦，他都能一口道破，这就已经超出了常理的范畴。
难道他那个师父，真是能掐会算的世外高人？
看着她僵立当场的样子，段誉就知道，这波心理攻势又稳了。
“怎么选，木姑娘？”他故意问道。
木婉清沉默了很久。理智告诉她，这太荒谬了。可段誉一次又一次地戳破她的秘密，让她不得不信。
最终，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路。”
段誉笑了。搞定。
接下来的行程，对段誉来说简直是一场地狱级的拉练。
所谓的山路，根本就没有路。木婉清在前面，用短剑劈砍着挡路的荆棘藤蔓，身姿矫健，如履平地。
而段誉，则在后面手脚并用，连滚带爬。
他的锦袍被树枝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头发乱得像个鸟窝，白净的脸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狼狈到了极点。
好几次，他都因为体力不支，脚下一滑，差点滚下山坡。
木婉清不得不时常停下来，回头拉他一把。
她的手很有力，但隔着衣袖，段誉还是能感觉到一丝冰凉。
“你这身子骨，也配有师父？”木婉清终于忍不住开口嘲讽。在她看来，就算不是内家高手，也不该弱到这种地步。
“我师父说，我这是……文修，不主动点体能。”段誉喘得像条狗，嘴上却不肯认输，“脑力劳动者，你懂吗？”
木婉清当然不懂。
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充满了矛盾。
说他弱吧，他能从钟万仇的刀下逃生。说他强吧，他现在连爬个山都费劲。
说他故弄玄虚吧，他说的每一件秘辛都准确无误。
这种强烈的割裂感，让她对段誉这个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
在太阳快要落山时，两人终于登上了山脊。
站在高处，可以清晰地俯瞰到山下那条蜿蜒的官道。
段誉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你看，这不就上来了。”他强撑着面子，指着山下的官道，“风景还不错。”
木婉清没有理会他的嘴硬。她的目光，被官道上的一幕吸引了。
只见官道远处的岔路口，正围着一群人。
一个身材异常高大，脑袋也大得出奇的壮汉，正手持一把巨大的鳄鱼剪，狂笑着与几名江湖人打扮的汉子对峙。
距离太远，听不清声音，但那壮汉标志性的体型和武器，化成灰木婉清都认得！
南海鳄神，岳老三！
他真的在官道上！
木婉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如果不是段誉坚持走山路，此刻被岳老三堵住的人，就是自己！
以岳老三的蛮不讲理和一身蛮力，自己就算能侥幸逃脱，也必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身边那个瘫在地上，累得像条死狗，脸上却带着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的青年。
这一刻，段誉在她眼中，形象彻底变了。
他不是什么纨绔世子，也不是什么侥幸学了点三脚猫功夫的书生。
他是一个……预言家！
一个能看穿过去，预知未来的神秘存在！
“你……你到底……”木婉清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她想问“你到底是谁”，却觉得这个问题太过苍白。
段誉看出了她的震惊，心中暗爽。
这波逼，装得满分。
他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摆出一个自以为很潇洒的姿势，迎着山风，淡淡开口。
“都说了，我是你请的护卫。老板，这波操作，值不值票价？”
木婉清没有回答。
她只是看着段誉，黑纱下的那双明眸，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良久，她才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语气，问出了一个让段誉都差点没接住的问题。
“你师父……还收徒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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