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京城的夏夜带着一股子黏腻的热,风都打了蔫,懒洋洋地在胡同里打着旋儿。
但这股沉闷,却被一股霸道到不讲理的香气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是肉香。
是上好的白面裹着丰腴兔肉,在滚水里翻腾后,被捞出盛盘,再蘸上那混合了蒜泥与陈醋的料汁后,所迸发出的,足以让任何饥饿的肠胃都为之疯狂的香气。
这股香气,源头正是南锣鼓巷95号院,陈凡家。
它像一只无形的手,钻进每一户人家的门缝窗隙,勾得人腹中馋虫翻江倒海,喉头不受控制地滚动,暗自吞咽着那份求而不得的口水。
前院,阎家。
昏黄的灯泡下,阎埠贵那张精于算计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扭曲的阴云。
他的视线在自家桌上那碗清得能照见人影的菜汤,和几个硌牙的窝头上来回扫视,鼻腔里却被隔壁院飘来的肉香反复冲刷。
这种极致的感官反差,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他那颗本就脆弱失衡的心。
“砰!”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破旧的木桌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凭什么!”
他的声音压抑着,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凭什么他陈凡家能天天大鱼大肉,咱们一家老小就得在这啃窝头咽咸菜!”
坐在他对面的易中海,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今天心里也堵得慌。
权力被架空,在厂里说话没人听,回到院里又处处被陈凡那个小畜生压一头,这股邪火憋在胸口,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他来找阎埠贵喝酒,本就是想找个同仇敌忾的发泄口。
阎埠贵的抱怨,正中他的下怀。
“老易,你给评评理!”阎埠贵见易中海有了反应,立刻凑了过来,脸上那副嫉妒的神情再也无法掩饰,“你说他陈凡,也太不像话了!仗着会打几只野鸡兔子,发了点横财,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他压低了声音,唾沫星子横飞。
“院里这么多长辈,他孝敬过谁?贾家那么困难,孤儿寡母的,他帮衬过一分一毫吗?这叫什么?这就是典型的思想觉悟低下,自私自利!”
阎埠贵每说一句,都在给易中海心中的那团火上浇一勺油。
易中海抿了一口劣质白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灼烧感却远不及心里的那份阴狠。
他正愁找不到由头再次打压陈凡,重新树立自己一大爷的绝对权威。
阎埠贵这番煽风点火,简直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老阎,你说得对!”
易中海重重地放下酒杯,搪瓷杯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刺耳的闷响。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原本浑浊的老眼里,此刻闪烁着算计的光。
“这个陈凡,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自利的典型!这种坏风气,绝对不能在咱们院里蔓延!咱们作为院里的管事大爷,作为他的长辈,有责任,更有义务,好好‘教育教育’他!”
“教育?”阎埠贵眼前一亮,身子往前探得更近了。
易中海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看这样,光咱们俩去,分量不够。咱们得以‘集体’的名义,以全院大会的规格,去找他谈!就说为了响应国家号召,帮助困难群众,要求他把打猎所得的部分收入,上交给院里统一支配,专门用来‘支援’像贾家这样的困难户。”
这个主意,又毒又狠。
它直接把陈凡放到了全院的对立面。
同意,就得乖乖把钱和肉交出来,以后予取予求。
不同意?那就是不团结邻里,思想落后,自私自利,到时候易中海有的是帽子给他扣。
“高!老易,你这招实在是高!”
阎埠贵一听,那双因为算计而显得格外亮的眼睛里,迸发出了贪婪的光芒。
他仿佛已经看到陈凡家的白面和兔肉,都摆上了自家的餐桌。
两人一拍即合,那种阴谋得逞前的兴奋,让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
随即,他们又想到了另一个人——同样被暂停职务,赋闲在家的二大爷,刘海中。
如果能把他拉入伙,形成“三大爷”联合逼宫的态势,那陈凡一个小年轻,就算再有能耐,也得乖乖就范!
然而,他们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却算漏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刘海中家。
灯光比阎家亮堂不了多少。
听完易中海和阎埠贵添油加醋的来意,还没等刘海中那张官迷心窍的脸上露出意动的神色,一道清朗却不容忽视的声音,从角落里响了起来。
“一大爷,三大爷,这事儿,我爸不能参与。”
说话的,是刘海中那个一直被他瞧不起的儿子,刘光齐。
他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书,站起身,不卑不亢地挡在了自己父亲身前。
易中海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最烦的就是这种自作聪明的年轻人,尤其是在他谋划大事的时候。
“你爸还没说话,这里有你什么事?”
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悦和一丝长辈的训斥。
刘光齐却完全没有被他的气势吓住,反而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看透一切的从容。
“我爸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易中海和阎埠贵那两张写满欲望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只问两位大爷一件事,你们知道陈凡家现在是什么身份吗?”
不等两人回答,他便自问自答。
“‘一等功臣之家’!他母亲王淑云,是国家认证的烈士家属!这两个名头,分量有多重,不用我多说了吧?”
“你们现在,以‘集体’的名义去找他要钱要肉,说得好听是‘支援’,说得难听点,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刘光齐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狠狠地敲在易中海和阎埠贵的心上。
“万一,我是说万一,陈凡那小子脑子一根筋,不跟你们在院里掰扯,直接把这事捅到街道办,捅到区里去!就说有人仗着管事大爷的身份,敲诈勒索烈士家属!这个罪名,你们二位,担待得起吗?”
一番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易中海和阎埠贵的头上。
他们脑中那些贪婪的幻想,瞬间被“敲诈勒索烈士家属”这八个字砸得粉碎。
这个罪名,在这个年代,足以毁掉一个人的一切!
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刘海中本就胆小怕事,一辈子就想混个官当当威风一下,哪里敢沾染这种能要人命的麻烦。
一听到“烈士家属”和“罪名”这两个词,他吓得魂都快飞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双手更是在胸前连连挥舞。
“不去!不去不去!这事儿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知道!”
易中海和阎埠贵看着刘海中那副恨不得立刻跟他们划清界限的怂样,心里又气又怕。
他们知道,刘光齐这番话,彻底堵死了他们的路。
拉拢不成,两人只能悻悻然地站起身,灰溜溜地离开了刘家。
他们精心策划,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图谋,还没走出院门,就再一次宣告了彻底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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