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彻底的混乱。
整个四合院的中院,此刻就是一口烧开了的沸水锅,每个人都在里面翻腾,每个人都在嘶吼。
要求退钱的咒骂声,傻柱蛮不讲理的咆哮声,贾张氏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干嚎声,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股刺耳的噪音浪潮,冲击着院里每一个人的耳膜。
易中海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一跳一跳地痛。
汗水已经浸湿了他后背的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让他烦躁不堪。
他扯着嗓子,试图用自己那套“顾全大局”、“邻里和睦”的陈词滥调去平息事态,可他的声音刚一出口,就被更汹涌的声浪彻底淹没。
没有人听他的。
一个都没有。
那些平日里对他毕恭毕敬,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街坊邻居,此刻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鄙夷和毫不掩饰的愤怒。
他那张维持了几十年的“老好人”面具,在今晚,被现实的耳光抽得支离破碎。
他苦心经营的权威,他引以为傲的掌控力,就像沙滩上的城堡,一个浪头打来,就塌得一干二净。
不行!
绝不能这样!
易中海的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声粗重。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失败,不能接受自己沦为院里的笑柄。
他的目光,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疯狂地在人群中扫视,寻找着可以撕咬的目标,寻找着能够转移所有人怒火的替罪羊。
然后,他的视线定格了。
在院子最不起眼的角落,那个昏暗的、被大多数人忽略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陈凡。
从始至终,这个年轻人就那么静静地靠在墙上,双手插在裤兜里,仿佛眼前这场闹剧不过是一出与他无关的拙劣戏剧。
他没有捐款,甚至连一句附和的话都没说过。
他就像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就是他!
易中海浑浊的眼球里瞬间迸射出一道恶毒的光芒。
他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宣泄口,一个可以将所有矛盾都引过去的靶子!
“陈凡!”
一声厉喝,压过了现场所有的嘈杂。
易中海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臂,手指如同一把钢枪,直直地指向那个角落。
霎时间,整个院子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争吵都停了,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一百多道目光,齐刷刷地,如同探照灯一般,聚焦在了陈凡的身上。
被这股灼人的视线锁定,陈凡却没有任何不适。
他缓缓地直起身子,动作不急不缓,甚至还抬手,轻轻掸了掸肩膀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这个动作,充满了无声的蔑视。
他迎着所有人的注视,那张年轻而英俊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让人看不真切。
易中海见自己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心中一阵狂喜,他感觉自己失去的力量又回来了。
他往前踏出一步,摆出一副痛心疾首、大义凛然的模样,用一种审判的语气,再次质问道:
“陈凡!全院的同志都在为困难群众贾家献爱心,发扬我们工人阶级的互助精神!”
“你为什么一分钱不捐?”
“你的风格呢?你的工人阶级觉悟呢?都被狗吃了吗!”
他想把陈凡钉在自私自利、没有集体荣誉感的耻辱柱上。
他要让陈凡成为新的集火目标,替自己,替贾家,承受所有人的怒火。
院子里的空气凝滞了。
所有人都看着陈凡,等着他的反应。有的人幸灾乐祸,有的人面露不忍,更多的人,则是纯粹的麻木与好奇。
陈凡动了。
他迈开长腿,一步一步,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走到了院子中央的灯光下。
他走到一脸正义凛然的易中海面前,停下脚步。
他比易中海高出半个头,那平静的目光,此刻竟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捐款?”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像一颗石子,精准地投入了死寂的池塘。
两个字,带着浓浓的疑问与嘲弄。
随即,他轻笑了一声。
“呵。”
那笑声里,是毫不掩饰的冰冷与不屑,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易中海的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陈凡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扫过贾张氏,扫过傻柱,扫过那些刚刚还在叫嚣的住户,最后,重新落回到易中海那张涨红的脸上。
“我家困难了那么多年,我爸牺牲后,那点抚恤金都快花光了,我一个人带着妹妹,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
“怎么没见你一大爷,没见咱们院里,为我家开过一次捐款大会?”
轰!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院子里,许多老住户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们想起来了,陈凡家那几年的光景,确实是院里最苦的,那孩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易中海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凡根本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字字如刀。
“这种仗着人多,仗着所谓的‘道德’,强捐强要、颠倒黑白的闹剧……”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直刺易中海的内心。
“我不参与。”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一眼。
他将双手重新插回裤兜,在所有人复杂、震撼、甚至带着一丝愧疚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场。
他那挺拔的背影,在灯光下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仿佛在无声地宣告:
你们定的规矩,你们玩的把戏,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留下一个烂到不能再烂的摊子。
和一个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彻底失去所有掌控力的易中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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