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婷婷的腰杆挺得笔直,年轻的脸庞因为激动而泛起一层健康的红晕。
“一大爷,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为了集体的荣誉,为了扫除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障碍,任何果决的手段都是必要的!”
易中海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捕捉到赵婷婷眼中那团燃烧的火焰。
时机到了。
他沉重地垂下眼皮,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仿佛胸中积郁着万般无奈。
“赵干事,您是真心实意为我们院子好,我才跟您交这个底。”
他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丝沙哑的疲惫。
“院里的许富贵、李飞那几户,我不是说他们是坏人,绝对不是。”
他先摆了摆手,撇清了个人恩怨的嫌疑。
“但他们的思想,确实……太僵化了。脑子里盘算的,永远是自家那一亩三分地。院里组织学习,他们打瞌睡;号召大扫除,他们腰酸背痛。任何一点集体活动,到了他们那就推行不下去。他们就像是队伍里的几块绊脚石,硌得大家走不快,走不稳啊!”
赵婷婷的眉头瞬间拧紧。
绊脚石!
这个词精准地戳中了她的认知。基层工作中的困难,不就是被这些自私自利的“钉子户”造成的吗?
“我明白了,一大爷。”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之前对易中海的些许疑虑,此刻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找到问题根源的明悟。
“对付这种顽固思想,单纯的批评教育,就像是隔靴搔痒,根本没用!必须釜底抽薪!”
易中海心中狂喜,脸上却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愕:“赵干事,您的意思是……”
“由我们街道办出面!”赵婷婷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以‘优化片区居民结构,促进社区和谐发展’的名义,向他们各自的单位发函商调!把这些落后分子调走,再安排一些思想进步、根正苗红的积极家庭住进来。这样一来,整个院子的风气,不就彻底焕然一新了吗?”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易中海的心坎上。
但他脸上的肌肉却痛苦地抽搐了一下,流露出浓浓的不忍。
“这……这会不会太绝了?毕竟都是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一大爷!”
赵婷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急切。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对落后分子的心软,就是对集体利益的不负责任!”
她此刻的信念无比坚定,易中海那虚伪的“仁慈”,在她眼中成了妇人之仁,成了工作推进不力的根源。她感觉自己肩负着改造这个院子的神圣使命,而易中海,只是一个需要被她推着走的、思想还有些顾虑的老同志。
当天下午,街道办事处的公章,“咚”的一声,重重地落在了几份措辞严谨的商调函上。
鲜红的油墨,印下了不容更改的命运。
赵婷婷亲自将这几封决定了数个家庭未来的信函,送往了许富贵、李飞等人所在的单位。
各个单位的人事部门,面对来自街道办的正式公函,无人敢于怠慢。
在那个年代,行政命令的效力,层层下压,重逾千斤。街道办虽然不大,却是最基层的权力触角,为了一个身份普通的工人去质疑它的决定,是任何一个精明的干部都不会做的蠢事。
几天后,厄运降临。
一张张盖着单位人事科红章的调令,轻飘飘地,却又沉甸甸地,送到了许富贵、李飞等人的手中。
“调……调我去南郊分厂?”
许富贵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手指都在痉挛,纸张的边缘被他攥得发白。南郊分厂,距离市区几十里地,荒凉偏僻,去了那里,就等于被彻底边缘化。
“凭什么!这他妈的凭什么!”
一声怒吼,他猛地将搪瓷缸子扫落在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另一边,李飞的家中,气氛同样凝重如铁。
他没有嘶吼,只是死死盯着调令上的每一个字,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易!中!海!”
三个字,从他的齿缝中一个一个地挤出来,充满了蚀骨的恨意。
他想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想明白了。
愤怒烧穿了理智,却烧不穿那张薄薄的公文纸。
那鲜红的印章,像一枚烙铁,烫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们不信邪,冲到各自的单位去理论,去嘶吼,去质问。
得到的回应却冰冷得像车间的钢铁。
人事科的干部只是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这是街道办的正式商调函,是组织决定,我们只负责执行。有意见,你们可以向上反映。”
向上?
他们能向谁反映?
那红色的公章,就是天。
胳膊拧不过大腿,个人的命运在庞大的机器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
初冬的寒风卷着枯叶,在四合院里打着旋,发出呜呜的声响。
许富贵、李飞几家人,就在这萧瑟的风中,默默地搬离。
家具的磕碰声,孩子的压抑哭声,女人无声的抹泪,男人咬牙切齿的沉默,交织成一曲绝望的离歌。
易中海背着手,如同一尊雕像,立在院子中央。
他看着那些曾经敢于顶撞他的人,此刻如同丧家之犬,将全部家当捆绑在板车上,一步三回头,眼神里充满了不甘、怨毒与彻底的无力。
寒风吹起他衣衫的下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一股暖流,从心底最深处升腾而起,流遍四肢百骸。
这是权力的滋味。
是掌控他人命运的快感。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最后一个落寞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勾勒出一道森然、冷酷的弧线。
借刀杀人,兵不血刃。
从今天起,这个院子,姓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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