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反了天了!”
一声苍老却又裹挟着雷霆之威的怒喝,像一柄重锤,悍然砸进这片喧嚣的院落。
“一个院里住着,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
咚!
咚!
咚!
乌木拐杖一下下重重地顿在黄土地上,发出的闷响精准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口。
嘈杂的人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后院的月亮门。
只见聋老太太满脸寒霜,拄着拐杖,步履沉稳地走了出来。她那瘦小的身躯里,此刻仿佛藏着一头苏醒的雄狮,散发出的威压让整个院子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前一秒还捂着脸撒泼打滚的贾张氏,一见到她,身体瞬间僵住,哭嚎声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只剩下细微的抽噎。那副模样,活脱脱是见了天敌的耗子,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刘海中胸中的怒火烧得正旺,可这股火在老太太面前,也只能强行压下去。他一张脸憋成了酱紫色,喉结滚动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老太太,您怎么出来了?是何雨柱他先动手打人,还破坏公物……”
“我眼没瞎!”
聋老太太根本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一声厉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她的脚步没停,径直穿过人群,浑浊的老眼扫过一地狼藉,最后,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人群中的许大茂。
“我问你,刘海中!好端端的,柱子为啥动手?”
她人明明在质问刘海中,目光却像两把锥子,直往许大茂的骨头缝里钻。
“还不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搬弄是非,挑拨离间!”
许大茂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后背一层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他强撑着一股气,梗着脖子辩解。
“老太太,我……我说的可是实话!院里人都看见了!”
“实话?”
聋老太太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我看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她拐杖猛地一顿,直指许大茂的鼻子。
“柱子心善,看贾家孤儿寡母日子过得艰难,从食堂带点剩饭剩菜接济一下,怎么了?啊?”
“到你这张破嘴里,就成了男女关系不清不楚?我看你这脑子里装的,才是最肮脏、最下流的东西!”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钉子,狠狠地钉进了许大茂的脑门。
一顶“思想肮脏”的大帽子,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扣了上去。
斗殴的起因,被她三言两语,就从傻柱的暴力冲动,强行扭转成了许大茂的恶意挑拨。
许大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许富贵见儿子吃了这么大的亏,再也站不住了,往前一步沉声说道:“老太太,话不能这么说。傻柱砸了公家的水龙头,影响全院吃水,这总是事实吧?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个破水龙头,值几个铜子儿?”
聋老太太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姿态,仿佛在驱赶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修好不就行了!我看你们就是借题发挥,小题大做!”
一套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的组合拳打下来,蛮横,霸道,不讲丝毫道理。
原本一场针对傻柱的严肃批斗会,硬生生被她搅成了一锅浑水。
刘海中建立起来的权威,被她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眼看局面彻底失控,刘海中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就在这时,聋老太太的身子突然晃了一下。
她猛地捂住胸口,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一片蜡黄。
“哎哟……哎哟……我这心口……”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声音也从刚才的中气十足变得虚弱不堪。
“疼……疼得厉害……不行了,快……快喘不上气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懵了。
一大妈离得最近,反应最快,连忙上前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里带着哭腔。
“老太太!老太太您怎么了?您可别吓唬我们啊!”
“快……”
聋老太太抓着一大妈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快让……让柱子……送我回家歇着……”
她费力地睁开眼,目光精准地找到了人群中的傻柱,同时还不忘指定唯一的人选。
傻柱此刻正愁找不到脱身之法,一听这话,简直是如蒙大赦。
他立刻拨开人群冲了上去。
“奶奶!我背您!我这就背您回家!”
“不行!”
刘海中猛然惊醒,一步跨出,张开双臂拦在傻柱面前,厉声喝道。
“傻柱不能走!他今天必须接受全院大会的批斗!”
聋老太太闻言,用尽了全身仅剩的力气,对着刘海中怒目而视,那眼神,怨毒而森冷。
“怎么?老刘……”
她的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决绝。
“你这是……非要看着我这把老骨头……死在这儿吗?!”
轰!
这顶“逼死老人”的帽子,重逾千斤,结结实实地扣了下来。
刘海中浑身一颤,脸色煞白。
他戴不起。
这顶帽子,他无论如何也戴不起!
傻柱不再有任何犹豫,蹲下身,一把将聋老太太背在背上,然后猛地站起。
他在众人复杂、愤怒、无奈的目光注视下,迈开大步,流星一般向着后院走去。
金蝉脱壳!
他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成功地逃离了这场审判。
“这……这……”
刘海中伸着手,指着傻柱远去的背影,气得浑身哆嗦,嘴唇发紫,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行了,老刘,就这么算了吧。”
易中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走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他走到许富贵面前,脸上带着惯有的伪善。
“老许,你看这事闹的……孩子们的脾气都太冲了。”
“水龙头,我找人来修。大茂的医药费,也别找柱子了,我这个做一大爷的替他出了,你看行不行?”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
“都是一个院的,别真闹到派出所去,那丢的是咱们整个院的脸,影响咱们院今年的先进评比啊。”
许富贵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有聋老太太那尊神佛护着,今天这事,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结果了。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冷哼,算是默认了易中海的提议。
一场轰轰烈烈的批斗大会,就这样被一个老太太用最无赖、最蛮横的手段,强行画上了句号。
易中海再一次动用自己的工资和权威,为他看中的“养老接班人”摆平了事端。
然而,院里人心中的裂痕,却在这一次次的“和稀泥”中,被撕扯得愈发深重,再也无法弥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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