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那个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清晰无比,带着一丝询问,“这里污秽不堪,前途未知。你...可愿随我回腾龙宗?”
‘腾龙宗?’这陌生的名字让南风心尖一颤。“仙人的地方?救我的...是仙人?”
她用尽力气,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冰凉的雪花落在重新湿润的睫毛上,提醒她还在人间。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
一只完美无瑕的手伸在她面前。
那手,骨节分明,白皙如玉,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跟她身下血腥污臭的雪地简直是两个世界!
掌心向上,稳稳托着一颗用鲜艳红纸包着的糖。
那抹红,在满眼的白雪和猩红中,亮得刺眼!暖得烫心!像无尽黑暗里突然点亮的火把!
‘糖...红纸包的糖...’
记忆中,娘亲虚弱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如同宿命的钟声在她心底轰然炸响:
“风儿……别怕……总有一天,会有像星星一样发光的英雄……踏着雪来接你……他会给你……世上最甜的糖……”
哗啦——
积压了无数年的委屈、等待的煎熬、死里逃生的狂喜,像火山一样喷发,冲垮了所有防线!
滚烫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冲刷着脸上的血污泥垢,留下滚烫的痕迹。
“呜……”
压抑不住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她浑身颤抖,不是因为冷或怕,是因为一种近乎膜拜的虔诚!
她用那只还带着青紫伤痕、冻得通红的小手,用尽全身新生的力气,小心翼翼地伸出去。
指尖轻轻触碰到了那颗小小的红糖果。
粗糙的红糖纸棱角硌着娇嫩的掌心肉,却带来一种无比真实、令人心安的力量。
仿佛抓住了这冰冷世间唯一的光!
‘娘……’泪水大颗大颗砸在鲜红的糖纸上,晕开深色的水花。
‘您没骗我……真的……真的有英雄……’
‘他来了……像星星一样……踏着风雪出现了……’
‘他……给了我这颗糖!’
巨大的感激和酸楚将她淹没。但下一刻,一个刻骨的名字带着焚尽一切的恨意,在她的心底轰然炸开——
柳如烟!
那个给了顾西洲一半血脉的女人!
只有如此了…
坤域,腾龙宗山门。
巨大的山门像把开天巨斧,斩开凡尘,直插云霄!
眼前,是无尽的白玉台阶!
每一级都反射着刺眼冰冷的阳光,一级又一级,直直通向云雾缭绕、根本看不见顶的峰巅!
“呼…呼…”
凛冽的山风像刀子,刮得南风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冻得她牙齿打颤。
她背上,是顾西洲。
那身体冷得像冰,沉得像铁!
每一次下坠的分量,都让她全身骨头嘎吱作响,肌肉撕裂般剧痛。
冷汗早就浸透了后背,风一吹,冷得要命。
‘腿……我的腿还在么?’
南风死死咬着牙关,嘴角甚至尝到了铁锈味,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山上挪动。
抬腿!
像是要把脚从凝固的钢铁里拔出来!
落脚!咚!撞击石阶的震痛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能停!停下他就完了!’
这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神魂,“柳如烟……你等着……西洲要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对着无形的敌人嘶吼,给自己鼓劲。
‘爬!死也要爬上去!’
太阳一点点西斜,把她佝偻着背负重物的影子,在冰冷漫长的玉阶上拉得又细又长,孤独又倔强。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南风几乎感觉不到自己下半身存在时,脚下猛地一空——
最后一阶,踩实了!
她猛地抬头!
眼前瞬间开阔!
一片大到望不到边的汉白玉广场,像镜子一样铺开,倒映着蓝天白云。
广场正中央,矗立着一座擎天撼地的巨大石像!那威严,那气势,仿佛开天辟地就立在那里,俯视着脚下如同蝼蚁般的生灵!
腾龙宗主,季博措!
轰——!
石像那双漠然冰冷的眸子,仿佛穿透了虚空,死死锁定了渺小如尘埃的南风!
一股无形的、泰山压顶般的恐怖威压骤然降临!
“呃啊!”南风膝盖一软,差点直接跪倒,背上顾西洲的重量让她脊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硬生生撑住了!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那巨大的石像。
‘季博措……’
这个名字在她心头滚过。
‘这就是腾龙宗?这就是顾西洲母亲的丈夫?’
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窒息,但一股更倔强的火焰在眼底燃烧。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冲着那高不可攀的石像,也对着这片冰冷的仙家之地,嘶哑地喊出声:
“喂!有人吗?!救人啊!腾龙宗的大仙们!求你们……救救他!”
广场尽头,宫殿群在夕阳下金光闪闪,琉璃瓦亮得晃眼,飞檐翘角,霸气十足,一看就是超级大宗门的气派。
通往主殿的大道两边,站着几个身穿藏青色道袍、绣着云纹的守卫。
他们个个气势惊人,眼神像老鹰一样锐利,死死盯着闯进来的两人。
“站住!什么人敢擅闯腾龙宗重地?”
为首守卫一步跨出,声音冷得像冰渣子,目光扫过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南风,还有她背上那个只剩一口气、血都快流干的男人顾西洲,眼神里全是高高在上的轻蔑,仿佛在看两只臭虫。
南风喉咙火烧火燎,嘴里全是血腥味,她用力吸了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沙哑得吓人:
“兑域凡人南风,求见柳如烟夫人!我背上这个人,是夫人的亲生儿子——顾西洲!他快不行了!”
她把“顾西洲”和“亲生骨血”这几个字咬得特别重,每个字都像带着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