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的声音瞬间哽住了,搀扶的手臂也变得僵硬。
她当然知道刘掌柜认得公子!认得当年风光无限的腾龙宗天骄!现在这副模样找上门去……
“怕什么?”顾西洲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紧绷,轻轻挣了挣被她攥得过紧的手,“一颗野果子罢了,谁摘的不都一样?难道他还管果子是从腾龙宗天才手里买的,还是瞎子手里买的?能换钱就行。”
这话说得平静无波,却像钝刀子割肉。
“公子……”南风鼻子一酸,喉咙堵得难受。
“走吧,”顾西洲把手臂略略抽回一点,空洞的眼窝转向传来溪水声的方向,“再磨蹭,这天怕是又要变了。我这身衣裳,可经不起再湿一次了。”他心里那点苦涩的暖意又浮了上来。这傻丫头……要不是她,自己恐怕早就冻死在那年的雪地里了,哪还有命在这闻兑州的霉味。
青石镇嘈杂混乱,空气中混杂着牲口的气味、劣质脂粉味和食物腐败的馊味,令人窒息。
南风扶着顾西洲,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拥挤的巷子里艰难前行。
“西洲哥,再坚持一下,济仁堂快到了!”南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但这声音很快被周围的喧闹淹没。
顾西洲沉默着,只是默默倚靠着南风。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只有偶尔穿透厚重云层的阳光晒在脸上时,才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暖意。
南风咬紧牙关,目标明确——镇东头最大的药铺“济仁堂”。那是她心中治好公子眼睛唯一的希望!她怀里紧紧揣着用粗布包好的灵合果,像护着最后的救命稻草,指望着它能换来救命的药钱。
好不容易挪到“济仁堂”门口,高大的乌木门楣透着一股气派,店内飘出的檀香和药草味稍稍压过了外面的污浊气息。
南风深吸一口气,扶着顾西洲跨过门槛。
店内光线有些昏暗,一面墙全是密密麻麻的药柜抽屉,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柜台后,掌柜刘金贵正噼啪地拨着算盘珠,油亮的脑门上,几缕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抬眼瞥见南风和顾西洲,尤其看到顾西洲那身遮掩不住的落魄和空洞的眼窝,脸上那点职业性的笑容瞬间褪去,换上了一副冷淡疏离的神情。
“喂,抓药?”刘金贵拖着长腔,眼皮半抬不抬。
南风挺直了腰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刘掌柜,我们不抓药。我们有件东西,想请您看看,看您收不收?”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掏出那个粗布包。
“东西?”刘金贵怪腔怪调地哼了一声,小眼睛里满是怀疑。他慢悠悠地从柜台后踱出来,一身肥肉随着动作轻颤,带着股药味和油腻混合的气息。他先是打量了南风几眼,目光最终落在她手中正一层层打开的布包上。
当那颗婴儿拳头大小、表皮温润如玉、内里似有星芒流转的灵合果完全显露出来时,刘金贵的小眼睛骤然一亮!一抹惊艳和贪婪飞快掠过!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去触碰,却又在半空停住,仿佛怕玷污了宝物。他围着果子转了小半圈,嘴里啧啧有声。
“哟呵,这东西……看着是有点门道。”他故意拉长了调子,手指试探性地轻轻碰了一下果皮,一股清凉纯净的气息透指而入,让他精神一振。贪婪的光芒在他眼中闪烁,但他随即板起脸,换上一副嫌弃的表情。
“不过嘛!”刘金贵的声音陡然转冷,充满了轻蔑,“这穷乡僻壤冒出来的玩意儿,谁知道是不是什么有毒的野果?光好看有什么用?灵气?嗤!那是贵人老爷们才有的东西,也是你们这种人能沾边的?”他眼神刻薄地瞟向顾西洲那双空洞的眼睛,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一个瞎子,一个乡下丫头,能识得什么宝贝?别是从哪个鸟窝里掏出来的吧?还想糊弄我刘金贵?当我是冤大头?”
“你!”南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怀里的灵合果似乎也感应到她的情绪,光芒微微急促地闪烁了一下。她可以忍受苦楚,却无法容忍对方如此践踏她救命的希望,更不能忍受他这样侮辱西洲哥!
顾西洲的指尖猛地掐紧了南风的胳膊。他看不见,但刘金贵那充满恶意的声音,像冰冷的针扎进他心里。他能“听”出那目光中的鄙夷,能“嗅”到那股势利的味道。一股冰冷的怒意在他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破压制。
“怎么?不服气?”刘金贵见南风气极,反而得意地笑起来,肥短的手指“咚咚”敲着柜台,“看你们可怜,一个铜板!这破玩意儿,爷发发善心,赏你们一个铜板!拿了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他轻佻地打量着顾西洲,嘿嘿怪笑,“我说瞎子,你这小娘子模样倒还周正,不如让她去镇上的醉香楼找个活儿干,说不定还能给你换点吊命的药钱,总比拿这玩意儿招摇撞骗强!”
“住口!”南风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中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一把抓起灵合果,用粗布胡乱裹紧,狠狠塞回怀里——这地方比外面更令人作呕!强烈的屈辱感让她眼前发花,胃里一阵翻搅。她死死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再也不看那张令人作呕的胖脸,用力搀着顾西洲,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济仁堂”那看似堂皇的大门。
身后,隐约传来刘金贵鄙夷的唾骂:“呸!给脸不要脸!一对儿穷鬼扫把星!”
外面混杂着各种气味的热浪扑面而来,南风却觉得像刚从污浊的泥潭里挣扎出来,大口地喘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