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浑浑噩噩地在四合院里捱过了一整天。
对于这具名为“何雨柱”的肉身以及这个名为1965年的陌生世界,他感到无比的隔阂与抗拒。
去轧钢厂食堂?
给那些喧哗的工人们炒大锅菜?
他可是曾经御极天下的皇帝!
纵然系统给了他一丝希望,但巨大的身份落差和纷乱的记忆仍让他无所适从。
于是,他索性闭门不出,试图在“傻柱”残存的记忆碎片里,努力拼凑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
当然更多的还是思考着在新华书店看到的《明史》,虽然和自己所知道的史实有很大的出入,但是大致情况还是相同的。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这任性般的“旷工”,在轧钢厂食堂却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
……
与此同时,轧钢厂食堂后厨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午市高峰将至,厨房里蒸汽弥漫,却弥漫着一股焦躁不安的气氛。
平时有何雨柱这根顶梁柱镇着,一切井井有条,火旺油热,勺颠锅翻,自成章法。
可今天,主心骨没了踪影。
“我师父呢?谁看见我师父了?”徒弟马华围着灶台转圈,额上急出了汗。
“傻柱没来?这都几点了?”另一个徒弟胖子也抻着脖子往外看,一脸惶惑。
新来的杨师傅被临时推上了主灶位,然而他手艺本就不如何雨柱精湛,此刻面对堆积如山的配菜和窗外越来越长的队伍,更是手忙脚乱。
炒出的大锅菜不是火候欠佳,就是咸淡不均。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食堂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满面红光的李副厂长,正陪着几位其他工厂的领导走了进来,嘴上还得意地吹嘘:“各位,今天可算来着了!尝尝我们厂何雨柱师傅的手艺,那可是一绝,厂领导小灶都指名要他做!”
李副厂长边说边引着客人往小包间走,心里盘算着正好用何雨柱的菜给自己长长脸。
可等他志得意满地掀开后厨的帘子,看到的却是杨师傅手忙脚乱、马华和胖子不知所措,以及灶台上几盘色泽味道都明显不对的菜肴。
李副厂长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何雨柱呢?!”他压着火气,低声问食堂主任。
“报、报告李厂长,何师傅今天……没来,也没请假。”食堂主任擦着汗,小声回道。
“没来?!”李副厂长的声音陡然拔高。
尤其是在看到客人们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后,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他感觉自己的面子被当众踩在了地上!
他亲自带来的客人,竟然连口像样的饭菜都吃不上,这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无法无天!无组织无纪律!”李副厂长彻底暴怒了,指着食堂主任的鼻子吼道,“他这个月的奖金全扣!一分都不许发!还有,让他立刻给我滚过来写检讨!五千字!不,一万字!深刻检讨他的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写不完,以后就别想再掌勺了!”
咆哮声震得后厨的锅碗瓢盆嗡嗡作响,马华和胖子吓得缩紧了脖子,杨师傅更是差点把勺子掉进锅里。
而食堂的那个刘岚已经偷偷的跑出食堂去找秦淮如了,因为她知道何雨柱和秦淮如的关系最好。
……
当消息由心急如焚的秦淮茹匆匆带回四合院,磕磕巴巴地转述给仍坐在炕上发呆的朱由校时,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奖金?检讨?”朱由校蹙起眉头。
在他的认知里,君王不去早朝,臣子们也只有跪劝的份,何曾听过扣俸禄、写检讨这等事?
这李副厂长是何等品级的官吏,竟敢如此呵斥于……
呃,呵斥于这具肉身?
然而,“何雨柱”记忆里关于“奖金”能买多少粮食肉类、关于“写检讨”是何等丢人且严肃的处罚的信息迅速涌上心头,加之系统任务要求他必须在此世界立足……
朱由校终于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帝王的身份早已烟消云散。
他不再是明朝紫禁城里的天子,而是轧钢厂食堂的八级厨子何雨柱。
在这里,他必须遵守这里的规矩,哪怕这规矩在他看来荒谬无比。
一股混杂着屈辱、无奈和一丝新奇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他深吸一口气,对秦淮茹道:“朕……我知道了。”
看来,他这“大明留学生”的第一课,竟是要学习如何写一份合格的“检讨书”。
……
日头西沉,四合院里各家各户的炊烟渐次升起,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与一种无形的、邻里间互相窥探的躁动。
朱由校仍坐在那间逼仄的东厢房里,试图理清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大明与1965年的景象交错重叠,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门帘“哗啦”一声被人从外面掀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堵在了门口,遮住了昏黄的光线。
来人正是院里的一大爷易中海。
他板着脸,眉头紧锁,一进门那目光就如探照灯般打在朱由校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责备。
“柱子!”易中海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居高临下的训导味,“你小子今天怎么回事?无法无天了是吧?说不去上班就不去上班?你知不知道今天厂里出了多大的乱子?李副厂长雷霆震怒!咱们四合院儿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指责,根本不容人插嘴,也丝毫没有询问一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或者“遇到了什么难处”的意思。
这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天生就该管教你的态度,瞬间戳中了朱由校敏感的神经。
他是谁?
他是天子!
纵然虎落平阳,也轮不到一个区区居民如此呵斥!
纵然“何雨柱”的记忆告诉他,这位一大爷在院里是德高望重的“老好人”,平时对他也颇多关照,但此刻朱由校胸中的那股属于帝王的傲气和不悦猛地升腾起来。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冰冷,不再是平日里何雨柱那副混不吝或憨厚的模样,那眼神里透着一股让易中海感到陌生的疏离和威严。
房间里原本燥热的空气仿佛瞬间降温。
易中海被他这眼神看得一愣,准备好的后续训斥卡在了喉咙里。
朱由校没有解释,没有争辩,只是用极其平淡,却带着明显冷意的声音,吐出了三个字:
“不舒服。”
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也完全堵死了易中海接下来所有基于“集体荣誉”、“劳动纪律”的说教。
这不像解释,更像是一种不耐烦的告知。
易中海完全没料到会得到朱由校的这种反应。
按照往常,何雨柱要么嬉皮笑脸地认错,要么梗着脖子顶两句,最终都会在他的“教育”下败下阵来。
何曾见过如此冷淡又强硬的态度?
他被这软钉子噎得够呛,一张老脸顿时涨得有些通红,指着朱由校“你…你…”了两声,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看着朱由校那确实不太好的脸色,以及那双深不见底、看不出丝毫悔意反而透着不耐烦的眼睛,一股讪讪之情取代了最初的怒气。
他感觉自己这通火发得有点自作多情,甚至有点下不来台。
“哼!不舒服就在家好好待着!别出去惹事!”易中海最终只能悻悻地扔下这么一句场面话,语气明显弱了下去,带着几分尴尬,转身拂袖而去。
那背影,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一直躲在自家门口悄悄观望的秦淮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脸上写满了诧异和古怪……
这傻柱,今天太反常了!
先是莫名其妙旷工,现在居然敢这么顶撞一大爷?
还顶撞得让一大爷都没了脾气?
她眼珠一转,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
眼看易中海脸色不虞地往外走,她连忙挤出笑容,快步追了上去。
“一大爷!一大爷!您等等……”秦淮茹压低了声音,凑到易中海身边,一边回头瞥了眼东厢房紧闭的房门,一边神秘兮兮地解释道:“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傻柱他今天不知道撞了什么邪,从早上起来就魂不守舍的,说话也颠三倒四,还跟我嚷嚷什么‘朕’啊‘朕’的,我看呐,怕是这里真有点不清醒了……”
她说着,用手指悄悄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脸上做出一个“你懂的”担忧表情。
易中海闻言,脚步一顿,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何雨柱的屋子,结合刚才那反常的冰冷态度,心里不由得信了七八分。
脸上的怒容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背着手走开了。
院中的这场小小冲突暂时平息,但一种微妙的气氛却在四合院里弥漫开来。
大家都隐隐感觉到,那个熟悉的傻柱,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而东厢房内,朱由校冷眼看着窗外,对这套人情世故里的算计与窥探,感到既熟悉又厌烦。
这小小的四合院,其暗流汹涌,似乎并不比那紫禁城朝堂简单多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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