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冰冷沉重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苏妍背靠着石磊宽阔而染血的后背，能感受到他每一次呼吸的沉重和肌肉的紧绷。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而下，但奇怪的是，那撕心裂肺的痛哭之后，内心反而陷入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不再有侥幸，不再有幻想，不再有用眼泪博取同情的愚蠢念头。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和一种沉重的、名为“责任”的东西压在她的肩上——为了石磊，为了文瑾和冷霜用命换来的这个机会，她必须战斗，哪怕最终结局依旧是死亡。
“杀！”石磊的怒吼如同惊雷，率先发动！他如同受伤的猛虎，不顾插在肩臂的箭矢，抡起盾牌狠狠撞向正面扑来的敌人！
苏妍紧随其后！她没有任何章法，只是凭着本能，双手握紧长刀，尖叫着胡乱向前劈砍！动作笨拙而难看，甚至差点带倒自己。
一名黑衣人轻易格开她的劈砍，反手一刀削向她脖颈，眼中带着轻蔑。
死亡的寒意瞬间刺透皮肤！苏妍瞳孔骤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石磊的盾牌猛地从侧面撞来，将那黑衣人撞得一个趔趄，刀锋擦着苏妍的咽喉划过，带起一丝血线！
“看好左边！”石磊头也不回地吼道，声音因用力而嘶哑。
苏妍一个激灵，猛地回身，恰好看到另一名黑衣人正试图从侧翼偷袭石磊！她想也没想，几乎是闭着眼将刀往前一递！
“噗嗤！”
锋利的刀尖意外地刺入了那人的腰腹！温热的液体溅了她一手！
那人难以置信地低头，发出一声惨嚎。
苏妍吓得猛地抽回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握刀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她伤人了？不…是杀人了？
“干得好！”石磊百忙之中赞了一句，虽然更像是在鼓励。
这一下误打误撞的“战果”似乎给了苏妍一丝微弱的勇气。她强迫自己压下呕吐的欲望，瞪大眼睛，努力分辨着敌人的动作，不再胡乱劈砍，而是学着石磊的样子，尽量格挡，寻找机会。
战斗残酷而短暂。石磊勇猛无比，但伤势不轻，又要分心护着苏妍，很快便添了新伤。苏妍更是险象环生，全靠石磊舍命相互和一点运气才勉强支撑。
但敌人太多了，仿佛杀之不尽。
眼看两人就要被彻底淹没。
突然！
“咻！咻！咻！”
密集的破空声从侧面的林间袭来！目标并非苏妍和石磊，而是那些黑衣人！
惨叫声接连响起！数名黑衣人应声倒地！
“有埋伏！”黑衣头目惊怒交加，指挥手下转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压力骤减！苏妍和石磊都愣住了。
只见林间阴影晃动，十数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扑出，手中兵刃闪烁着寒光，精准而高效地收割着黑衣人的性命！他们的动作干脆利落，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而这些人的衣领上…赫然也有着云纹印记！但似乎…和之前在野店遇到的，以及更早之前巽风教官的，略有不同？苏妍无法分辨细节，但那冰冷的杀伐之气如出一辙。
是敌是友？！
石磊紧张地将苏妍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杀戮。
战斗呈现一边倒的态势。新出现的隐阁小队战斗力极强，很快就将那群黑衣人斩杀殆尽，只留下那个头目被两人反剪双手押着。
一名首领模样的人走上前来。他看起来比巽风年轻些，面容冷峻，目光扫过满地尸体，最后落在伤痕累累、互相搀扶的苏妍和石磊身上，眉头微皱。
“灰雀？”他开口，声音同样没什么温度，却少了几分巽风的压迫感。
石磊咬牙道：“是！你们是…”
“巡风使，‘鸦’。”那人言简意赅，“奉命巡查边境，清除叛徒及不明势力。”他看了一眼被押着的黑衣头目，“这些人，是王猛私下圈养的死士，并非隐阁正式人员。”
王猛的死士？苏妍心中一凛。那么野店的埋伏…
“野店…也是陷阱？”她忍不住颤声问。
鸦看了她一眼，眼神似乎在她脖颈的伤痕和狼狈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野店是‘蛛网’设置的清理点，目标包括你们和这批死士。你们运气好，或者说，命硬。”
蛛网？清理点？信息量巨大，但鸦显然没有详细解释的兴趣。
他走到那名死士头目面前，冷冷地问：“王猛和北狄左贤王的交易地点、时间、暗号。”
那头目啐出一口血水，狞笑：“呸！休想！”
鸦面无表情，对押着他的手下微微点头。
那名手下手法极其专业地在那头目身上某处一按。
“啊——！”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爆发！那头目浑身剧烈抽搐，眼珠几乎凸出眼眶，大小便瞬间失禁！
苏妍吓得脸色惨白，几乎不敢看。
只是短短几息，手下松手，那头目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只剩下出的气。
“说。”鸦的声音依旧平淡。
“…黑…黑风峪…明日…子时…暗号…‘北风送炭’…”头目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词，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鸦得到信息，不再多看那头目一眼，对手下做了个手势。
手下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结果了那头目。
干脆利落，冷酷无情。
苏妍的心脏狂跳，手脚冰凉。这就是隐阁…无论哪一方，都是如此的…冰冷。
鸦再次看向他们：“你们的任务已失败。根据条例，应被清除。”
石磊和苏妍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但是，”鸦话锋一转，“‘蛛网’的清理行动越权且存在疑点。你们能活到现在，并提供了一条有价值的信息（指交易情报），暂且留你们一命。随我回临时据点，听后发落。”
生死的转换，就在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之间。
没有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更深的茫然。
苏妍看着满地尸体，看着冰冷如机器的鸦和他的手下，再想到生死未卜的冷霜和文瑾，还有自己这一路来的愚蠢和拖累…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悲哀席卷了她。
她活下来了，可这活下来的代价，太过沉重。而未来，依旧是一片灰暗，只是换了一个掌控者。
她默默地跟在鸦的队伍后面，搀扶着石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灵魂仿佛抽离了身体，只剩下麻木的躯壳。
血与火的淬炼，让她短暂地抛开了软弱，但留下的，是更深沉的创伤和迷惘。这条路，她到底该如何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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