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上空乌云翻涌,血色雷霆撕裂天穹。三大派修士结阵以待,剑光符咒交织成网,却掩不住眼底的惊惶。
陆明望着天罡宗引以为傲的九星诛魔阵,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他们在畏惧什么?”
答案自冰渊中央缓步而来。卿允眼底尽染血色,魔气覆体,每踏出一步,青石地面便蛛网般龟裂。她熔金竖瞳扫过严阵以待的修士们,唇角勾起一抹讥诮。
天罡宗长老厉喝未落,血色魔息已如陨星坠地。数十精锐尚未来得及结印,便在炽烈光芒中灰飞烟灭。长老目眦欲裂,祭出的“天罡印”被卿允信手捏碎,魔气穿透胸膛的瞬间,他看见自己血肉枯萎如秋叶凋零。
璇玑门的符咒锁链甫一缠身便寸寸崩断,反噬之力将半数弟子经脉震碎。掌门颤抖着推演“璇玑盘”,却在卿允虚握间与法宝一同爆裂,碎片如雨钉入山壁。
九霄派掌门捏碎的“传送符”化作齑粉,凝固的空间将他定格成琥珀中的虫豸。记忆被粗暴抽取,三大派勾结玄黓的罪证在空中流转。随着五指收拢,那颗布满惊惧的头颅如熟透的果实般迸裂。
卿允立于尸山血海间,墨色长发在魔气中翻涌。她遥望天际渐醒的庞然黑影,魔气轻摆激起气浪:“这般孱弱的爪牙,也配唤醒渊煞?”
凌周凝视着她背影,剑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陆明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轻叹。杨素心攥紧的指尖陷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废墟之上,卿允踏空而起,魔气映着血色天光,恍若上古战神临世。
冰渊上空,那道盘踞的黑影终于显露出完整的形态——“渊煞”。它形似蛟龙却生有百足,每一节躯干上都嵌满扭曲的人脸,那些被献祭的童女怨魂在它体表痛苦挣扎。随着一声震碎云层的嘶吼,滔天魔气如海啸般席卷整片大地。
三大派残存的修士早已面如土色,连滚带爬地四散奔逃。凌周握剑的手青筋暴起,陆明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杨素心死死攥着“净心铃”,指节都泛了白。
“吵死了。”
卿允踏空而立,银白魔气在血色气场中泛着冷光。她熔金般的竖瞳锁定“渊煞”,唇角勾起一抹讥诮。面对铺天盖地袭来的魔气触手,她只是随意抬手,一道血色魔息便将万千触手蒸发殆尽,余波在渊煞躯干上炸开狰狞的血洞。
当渊煞试图愈合伤口时,卿允五指虚握,那伤口便猛然炸裂,魔气如泉喷涌。百足插入地面召唤出的怨魂,在她指尖轻点下如泡沫般碎裂消散。她缓步走近渊煞,每一步都让这头凶兽不自觉地战栗。
“玩够了吗?”
指尖刺入渊煞头颅的瞬间,魔气倒灌而入。那庞大的身躯开始崩解,嵌在体表的人脸接连碎裂。最终,卿允单手一握,漫天魔气便被压缩成一枚漆黑的珠子,随手抛给凌周。
“拿着,当个纪念。”
凌周接住珠子时,掌心传来刺骨的寒意。他望着卿允云淡风轻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这场足以毁灭整个临渊城的灾难,在她手中不过是一场随手打发的小游戏。
血色残阳将清音宗的山门染成锈红,凌周踏上青石阶时,靴底还沾着北境未化的冰渣。卿允周身魔气在台阶上拖出细碎火星,发间的装饰随步伐叮咚作响,像一串不祥的风铃。
“大师兄!”杨素心从山道奔来,却在三步外急刹。她盯着卿允缠在凌周腰间的魔气,喉头滚动着咽下后半句话。
陆明握着玉箫的手指节发白:“戒律堂全员出动,连闭关的七位长老都……”
话音戛然而止。卿允的魔刃正挑开凌周染血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已变成黑金色的同契印记。
“怕了?”魔气擦过凌周耳廓,声音却响彻山巅,“那些老东西的镇魔镜,照得出我的真身么?”
山风突然静止。凌周按住腰间震颤的剑柄,九曜灵脉在体内奔涌——三百童尸的怨气、三大派的罪证、还有冰渊底部那个被卿允徒手撕碎的渊煞,此刻都压在他舌根下,沉得几乎张不开嘴。
玄霄真人的拂尘先于身影出现,雪白麈尾扫过石阶,将卿允故意释放的魔气尽数净化。“进来吧。”老道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戒律堂等着听你们的……汇报。”
大殿的青铜门在身后合拢时,凌周闻到熟悉的沉香味里混着新添的朱砂。十八盏长明灯悬在穹顶,将戒律长老们铁青的脸色照得如同墓中尸俑。卿允的尾巴突然重重拍在他后腰——正对着第三位长老案几下方微微发光的照魔镜。
“北境冰棺确系三大派所为。”凌周展开鲛皮地图,冰渊底部的惨状在投影中纤毫毕现。当杨素心抽泣着捧出童尸腕间的桃木镯时,戒律堂玄冥子长老突然掐诀,一道青光直射卿允眉心。
卿允连眼睛都没眨。青光在触及她的瞬间倒卷回去,将玄冥子的檀木案劈成两半。
“闹够了?”卿允指尖轻叩凌周后颈,同契印随之亮起。两人灵力交融形成的银黑漩涡中,浮现出三大派掌门亲笔签押的《海祭账簿》虚影,“天罡宗用童女精血喂养海心魔,璇玑门拿灾民魂魄炼器,九霄派更妙——”
她突然拽过凌周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噬心印紫光暴涨,映出玉简末页九霄派与玄黓瓜分银龙遗宝的契约。
大殿死寂。凌周掌心下的契纹滚烫,能清晰感觉到卿允心脏不正常的跳动频率——她在刻意控制噬心印的展示范围。那些关于血域魔族灭门的关键画面,正被她用魔气死死压在记忆深处。
玄霄真人突然咳嗽起来,袖中飞出的茶盏恰到好处砸碎了两块照魔镜。“此事涉及仙门颜面……”老道浑浊的眼珠转向卿允,却在看到她颈侧新生的魔气时瞳孔骤缩,“云卿留下,其余人退下。”
凌周被陆明拽出大殿时,最后看见的是卿允魔气缠上掌门手腕的画面。她手掌间隙渗出的血珠落在青砖上,竟腐蚀出与冰渊童尸腕间相同的符咒。
戌时的钟声荡过药庐时,凌周正在给伤口涂灵血精华。窗棂突然被银光刺穿,卿允倒挂在屋檐下,唇色比平时艳三分:“戒律堂在查你的同契印。”
她翻身落入室内,带进的风掀翻了药瓶。凌周抓住她手腕的瞬间,发现噬心印周围新添了五道金线——正是清音宗最高等级的禁锢咒。
“掌门给你下了禁制?”
“反了。”卿允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犹在蠕动的金线,“是我让他下的。”她突然将凌周推倒在药柜上,魔气缠住他双腿,“老东西比我想的知道得多……关于千傀宗,关于血域魔族……”挑开他衣襟,在同契印上画圈,“还有你身上九曜灵脉。”
凌周剑眉紧蹙。卿允的呼吸里带着罕见的酒气,熔金竖瞳也不似平日清明。当她第三次试图用犬齿咬他喉结时,凌周终于扣住她后颈:“你从掌门那换了什么?”
“这个。”卿允甩出一块玄铁令牌,正面“诛邪”二字被血垢糊得模糊不清,“清音宗巡查处监察使,专司仙门败类。”她突然低笑出声,“多讽刺?堂堂外域邪魔,现在要替天行道了。”
月光透过窗纸,照见令牌背面细如发丝的金纹——与戒律堂地牢最深处的封印如出一辙。凌周突然想起冰渊里卿允撕碎渊煞时,那怪物临终嘶吼的话语:“血域……魔尊……”
卿允的手臂突然绷直。她猛地转头望向戒律堂方向:“玄冥子在解封地牢的东西。”她拽起凌周跃出窗户,“那老匹夫根本不知道下面镇着什么!”
他们撞破戒律堂偏殿窗户时,玄冥子正用九幽寒铁撬开第七道封印锁。地面上的阵法已经亮起大半,中央石棺渗出粘稠的黑雾,雾中浮现的虚影竟与卿允背后的八首蛇纹一模一样。
“住手!”凌周的剑气劈向玄冥子手腕,却被突然暴起的黑雾弹开。卿允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魔气化成荆棘王冠,直接插入自己心口的噬心印:“以血为契,封!”
石棺突然剧烈震动,棺盖浮现的血域魔族古文在血光中重组为封印。玄冥子惊愕地看着卿允跪倒在地,黑金交织的血从七窍涌出:“你……你是当年那个……”
魔气扫过老道膝盖,骨裂声与卿允的冷笑同时响起:“再敢碰这个封印,我就让清音宗变成第二个北境遗址。”
凌周扶起卿允,她掐诀抹去了玄冥子这段记忆,转头对他露出熟悉的讥诮笑容:“副使大人,该写汇报文书了。”
晨霭未消,清音宗山门前已聚了三三两两的弟子。
“听说了吗?新来的监察使今日上任。”一名蓝袍弟子压低声音,“据说是掌门亲自去请的。”
“呵,关系户罢了。”旁边的人嗤笑,“听说是掌门故人之女,这才破例让她入宗。”
“故人之女?”有人插嘴,“我前日去藏经阁,听执事长老说,这位监察使可是单枪匹马挑了北境渊煞的老巢,连掌门见了她都礼让三分。”
“吹吧!”有人不信,“北境渊煞可是堪比化神期的魔物,她一个女修,能有这本事?”
“嘘——小点声!”蓝袍弟子紧张地左右张望,“我师兄在戒律堂当值,说昨日亲眼看见她一脚踹翻了玄冥子长老的茶案,长老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玄冥子可是清音宗出了名的暴脾气,连掌门的面子都敢驳,竟能忍气吞声?
正议论间,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山道上缓缓行来一道雪色身影——那人长发未束,随风轻扬,腰间玉牌叮咚作响,衣袍虽是清音宗的制式,却松松垮垮地披着,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暗红印记。
她步履散漫,却每一步都踏在众人心跳的间隙,仿佛连风都为她让路。
“那就是……监察使?”有人结巴道。她行至山门前,脚步未停,只微微侧首,熔金色的竖瞳在晨光中一闪而过。刹那间,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