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台设在清音宗正殿前的广场上，十八根蟠龙柱环绕四周，柱顶悬浮着照明用的夜明珠，即便在白昼也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凌周避开正门，从侧廊绕到主持台后方，恰好撞见几名杂役弟子在搬运兵器架。
“大师兄！”为首的弟子慌忙行礼，“您脸色不太好，是否需要……”
“无妨。”凌周摆手打断，强压下喉间翻涌的血腥气，“大比准备得如何了？”
“一切就绪，只等掌门和各位师兄师姐到场。”
凌周点头，目光扫过广场。已有数百名弟子聚集，三三两两交谈着。远处，卿允素白的身影正穿过人群，朝主持台走来。她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衬得肤若凝脂，丝毫看不出昨夜那魔气森森的模样。
“大师兄来得真早。”卿允踏上台阶，唇角微扬。她指尖轻轻拂过凌周袖口，一缕魔气如毒蛇般钻入他腕间黑纹，“我还担心你身体不适，准备去药庐替你告假呢。”
凌周肌肉紧绷，那魔气在他灵脉中游走，带来针刺般的疼痛。他强忍不适，压低声音：“你到底想怎样？”
卿允轻笑，从袖中取出他的佩剑：“师兄忘了带剑。”她将剑递来，指尖在剑柄暗纹上轻轻一按，“今日大比，可别让师弟师妹们失望啊。”
凌周不得不接过佩剑，在接触的瞬间，一股更为强烈的魔气顺着手臂窜入心口。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师兄！”陆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原来你在这儿。早上我去羽琼峰找你……”
凌周转过身，看到陆明满脸疑惑地走来。他必须说些什么，否则二师弟定会察觉异常。
“我早起练剑，直接过来了。”凌周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见陆明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佩剑上，眉头微蹙。
“这剑……”陆明欲言又止。
卿允适时插话：“陆师兄，时辰快到了，我们该就位了。”她朝凌周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转身走向主持台左侧。
陆明盯着卿允的背影，压低声音：“大师兄，你脸色很差。是不是荒芜山脉的伤还没好？”
凌周正欲回答，忽然感到佩剑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剑柄上的暗纹如活物般蠕动，更多的魔气涌入他体内。剧痛之下，他双腿一软，险些跪倒。
“师兄！”陆明一把扶住他，眼中担忧更甚，“你到底怎么了？”
凌周喘息着，目光越过陆明肩头，看到卿允正含笑望着这边。她唇瓣微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听话。”
“我没事。”凌周推开陆明，强撑着站直身体，“可能是昨日练功过度，有些气虚。”
陆明将信将疑，还想再问，却被一阵号角声打断。掌门玄霄真人在众长老簇拥下步入广场，全场弟子齐齐行礼。
“大比开始！”随着宗主一声令下，十八名掌门弟子各就各位。凌周被安排在中央主判席，卿允则站在他右侧——这个位置恰好能让她的衣袖不时拂过他的佩剑。
第一组比试弟子登台，凌周却无心观战。他感到卿允的魔气正通过剑柄不断侵蚀他的神志，眼前景象开始模糊。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竟能“听”到卿允的心声——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冰冷的意念，如毒蛇般缠绕着他的思绪。
“别反抗……放松……让我进去更深……”那意念在他脑海中低语，“你的灵脉……很温暖……”
凌周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诡异的感觉。动作太大，引得周围几名长老侧目。
“凌周？”宗主威严的声音传来，“你对刚才的比试有异议？”
全场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凌周张口结舌，他根本没注意台上发生了什么。
“师尊恕罪。”卿允适时开口，声音柔和，“大师兄昨日为指点我剑法，彻夜未眠。方才怕是走神了。”
宗主眉头微皱，但未再多言，示意比试继续。凌周感激地看了卿允一眼，随即意识到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让所有人认为他状态异常，而她则是关心师兄的好师妹。
“卑鄙……”凌周在心中暗骂，却感到剑柄上的暗纹一阵刺痛，仿佛在惩罚他的不敬。
比试进行到第三场时，陆明悄悄凑过来：“大师兄，你真的没事吗？你额头在流血。”
凌周抬手一抹，果然触到温热的液体。不是汗，是血——他的七窍正在卿允的魔气侵蚀下慢慢渗血。
“我……”凌周刚要回答，忽然感到一股更为强大的魔气从剑柄涌入。这一次，它直奔他的识海，如利刃般刺入。剧痛之下，他眼前一黑，手中茶盏“啪”地摔碎在地。
全场哗然。
“凌周！”宗主拍案而起，“成何体统！”
卿允“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凌周：“师尊息怒！大师兄怕是旧伤发作，弟子这就送他去药庐！”
凌周想反抗，想大喊揭穿她的真面目，但那魔气已控制了他的咽喉，让他发不出声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卿允在众目睽睽下“搀扶”着自己离开比武台，走向那片竹林——那里等待他的，绝不会是药庐。
经过陆明身边时，凌周用尽最后力气抓住了二师弟的袖角，在倒下前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救我。”
陆明站在翠竹幽居的竹门外，手指悬在半空，迟迟未能叩下。晨风拂过他的道袍，带来一丝凉意。他想起大师兄凌周那无声的“救我”口型，心头涌上一阵不安。
“大师兄？”他轻声唤道，侧耳倾听。
屋内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衣料摩擦，又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喘息。陆明眉头一皱，不再犹豫，推门而入。
眼前的景象让他愣在原地。
竹榻上，凌周半倚着身子，素白中衣敞开，露出心口九道金纹。卿允跪坐在他身侧，指尖泛着淡淡红光，正沿金纹缓缓游走。她动作轻柔专注，发丝垂落，遮住半边脸庞。
“三师妹？”陆明惊讶出声。
卿允抬头，眸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恢复如常：“陆师兄来得正好。”她声音温软，“大师兄灵脉紊乱，我正为他调理。”
凌周面色苍白，额上渗出细密汗珠，却在卿允的“治疗”下呼吸渐稳。陆明注意到，大师兄原本黯淡的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光泽，甚至比往日更明亮。
“这……”陆明走近几步，细看凌周状态，“大师兄今早在比武台上明明……”
“是旧伤发作。”卿允打断他，指尖在凌周心口轻轻一按，红光更盛，“幸好我发现得及时。”
凌周突然睁眼，瞳孔闪过一丝金芒。他看向陆明，嘴唇微动，却什么也没说出口。陆明敏锐地察觉到，大师兄的眼神复杂至极——痛苦、困惑，还有一丝……享受？
“师兄感觉如何？”陆明关切地问。
凌周深吸一口气，缓缓坐直。令他震惊的是，体内翻涌的魔气确实平息许多，灵脉中的疼痛也减轻了。更不可思议的是，他感到灵力运转比以往更顺畅，仿佛灵脉被拓宽了一般。
“好多了。”凌周声音低沉，目光避开卿允，“多谢……师妹。”
卿允唇角微扬，收回手指，红光随之消散：“我们该回比武场了。”她起身整理衣袍，“新秀比试应该已经开始了。”
陆明狐疑地看了看两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所以然。“大师兄真的没事了？”他忍不住再次确认。
凌周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确实，不仅不适感消失，他甚至感到体内灵力前所未有的充沛。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震——难道昨晚的……双修，竟真对他的灵脉有所裨益？
“走吧。”凌周压下这个可怕的念头，率先朝门外走去。
三人回到比武场时，场上两名弟子正战至酣处。其中一人手持长剑，剑招凌厉如风；另一人则使一对短戟，攻守兼备。两股灵力在场中碰撞，激起阵阵气浪。
“那是楚逸。”陆明指着使剑的弟子，眼中闪过赞赏，“今年新秀中最被看好的一个。”
凌周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观战。楚逸的剑法确实精湛，每一招都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多余动作。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的灵力运转方式竟与清音宗正统心法有几分相似，却又融入了一些独特的变化。
“他的剑法……”凌周喃喃道。
“很像大师兄的《九曜剑诀》，不是吗？”卿允在他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看来有人暗中研究过你的招式呢。”
凌周心头一凛。楚逸的剑招确实与他的有七分相似，却更加狠辣果决。正思索间，场上局势突变。
楚逸突然变招，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灵力凝聚成九点星光，如流星般袭向对手。那使短戟的弟子仓促抵挡，却见楚逸身形一闪，竟凭空消失，再出现时已在对手身后。
“九曜连星！”场边有弟子惊呼。
这正是凌周的成名绝技，但楚逸使出来却多了几分诡谲变化。短戟弟子来不及转身，楚逸的剑尖已轻轻点在他后心。
“承让。”楚逸收剑而立，声音平静。
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凌周注意到，就连高台上的掌门玄霄真人也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
“本届新秀第一人，楚逸！”主持长老高声宣布，“按照惯例，新秀可挑战掌门座下十八弟子，胜五人以上者，可入掌门门下！”
场下顿时议论纷纷。这规矩是清音宗的传统，旨在选拔真正的人才。但近十年来，能完成这一壮举的弟子寥寥无几。
楚逸站在场中央，目光扫过十八弟子所在的区域。当他的视线与凌周相遇时，凌周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那眼神中，似乎藏着某种……期待？
“弟子楚逸，”年轻人抱拳行礼，声音清朗，“愿向诸位师兄师姐请教。”
高台上，玄霄真人捋须微笑：“有胆识。十八弟子中，你可任选五人挑战。”
楚逸目光再次扫过十八弟子，最后停在凌周身上：“久闻凌周大师兄《九曜剑诀》独步宗门，弟子斗胆，请大师兄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