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周刚撑起一点的身体被硬生生再次压垮在地,单膝跪地,脸颊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岩石,骨骼咯咯作响,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他用尽全力试图抬头,脖颈上青筋暴凸,目眦欲裂,却只能看到卿允的裙裾下摆。
“放开…我…!”
凌周残余的灵力疯狂地在体内冲撞,试图挣脱这如山岳般的禁锢,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挣扎都换来更强的压制,将他更深地钉入地面。反抗完全是徒劳的,如同蚍蜉撼树。
卿允缓缓俯身,伸出另一只手,冰冷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精准而强硬地捏住了凌周的下颌骨,迫使他仰起头,对上她深邃如渊、不见丝毫波澜的魔瞳。
“挣扎?”她的声音几乎贴着他的耳廓,冰凉的气息拂过,带起的却是深入骨髓的寒颤,“很好看,像困兽一样无助。可惜……无趣又多余。”
她修长的指甲微微用力,陷入他下巴的皮肉,留下刺痛的红痕。她用审视玩物的眼神看着他狼狈的姿态,欣赏着他眼中屈辱、愤怒、恐惧交织却无能为力的色彩。
凌周猛地扭动脖颈,试图挣脱她的钳制,身体爆发出最后的本命潜能,皮肤表面甚至蒸腾起血色的雾气,那是伤及根基的禁忌法门。
卿允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更深的冰冷与不耐。掐着凌周下颌的手并未松开半分,而那只虚按的手掌,五指陡然收得更紧。
“噗嗤——!”
一股更霸道、更蛮横的力量直接穿透他拼死抵抗产生的血色灵气,如同捏碎一张薄纸般轻易。凌周鼓荡起来的本命潜能被瞬间扼杀、击溃,那血色雾气顷刻消散。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最后一点力量彻底被榨干,身体软泥般摊开,被那无形的巨力死死压住,只能发出痛苦的、破碎的呻吟。鲜血从嘴角不断溢出,染红了身下的地面和她的指尖。反抗的火苗被彻底、无情地碾灭,只剩下深深的绝望和无力感席卷全身。
倏然,卿允松开捏着他下颌的手,但那股压迫他全身的恐怖魔威丝毫未减。看着彻底失去反抗能力、连眼神都开始涣散的凌周,她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方洁白无瑕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沾染了凌周鲜血的手指,仿佛擦去什么脏东西。
“你于我,如今还有些用处。”
她丢掉丝帕,帕子无声地落在污血上,“师兄的九曜灵脉属纯阳道体,是极好的容器。噬魂玉魄的能量过于霸道阴寒,正好需要借助你这炉鼎,调和转化。”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项再平常不过的计划。
“休…休想!”凌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沙哑地吐出两个字。炉鼎?这比杀了他还要屈辱!
“由不得你。”卿允抬手,指尖幽光凝聚,一道比夜色更浓的黑气瞬间没入凌周眉心。
“呃啊啊——!”凌周发出非人的惨嚎,那道黑气并非直接攻击,而是蛮横地在他识海中烙印下一段复杂晦涩的运转路线图——一个极其邪门诡异的《魔道双修同契诀》。
强行领悟的痛苦如同万针刺脑,同时一股冰冷阴森的异种灵力开始在他体内强行运转、烙印,身体不受控制地产生反应,却又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和玷污。
“运转法诀,引你本命真元。”卿允的命令如同冰冷的律令,不容置疑,“或者……现在就体验神魂被噬魂玉魄一点点蚕食、炼化的滋味。选择权在你,师兄。”
她微微倾身,冰凉的气息再次拂过凌周的耳垂,声音低柔,却带着比深渊更冷的杀意:
“当然,我更希望是前者。毕竟,杀了你,再去寻一个合适的纯阳炉鼎,也怪麻烦的。乖乖做我的引子,活下来,或者……永远闭嘴。师兄,选吧。”
晨风掠过药庐檐角,风铃叮叮当当,碎玉般轻响。凌周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里衣。他下意识摸向腰间佩剑,却抓了个空。
“师兄醒了?”药童端着药碗站在榻前,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您的剑在那边挂着,长老说您灵脉受损,三日不得运功。”
凌周撑起身子,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如碎片般在脑海中闪回——幽冥绝境的妖王、荒芜山脉的噬魂沼、卿允那双熔金般的魔瞳……还有那块赤红如血的玉魄。
“我……怎么回来的?”他嗓音嘶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药童放下药碗:“是卿师姐送您回来的。她说你们在荒芜山脉遭遇了噬魂沼,您为救她强行催动灵脉,差点走火入魔。”小童眼中闪着崇拜的光,“长老说若非卿师姐用清心咒稳住您的心神,您恐怕就……”
凌周指尖掐进掌心。清心咒?那分明是魔道控魂之术!他低头查看自己手腕,内侧果然有一道细如发丝的黑纹,正随着脉搏微微跳动。灵脉深处,一股不属于他的阴寒气息如附骨之疽,与他的灵力纠缠不清。
“卿允现在何处?”他强压怒火问道。
“师姐一早就去紫霄殿交任务了。”药童递上药碗,“她说等您醒了,让您好好休养,不必急着……”
凌周一把掀开被褥,顾不得药童惊呼,抓起佩剑就往外冲。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打湿了他的靴面和衣摆。剑柄上那些暗金纹路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仿佛有生命般随着他的心跳微微收缩。
玄清殿前,几名弟子正在清扫落叶。见凌周疾步而来,纷纷行礼。凌周却视若无睹,径直推开殿门——
檀香扑面而来。殿内空荡荡的,只有宗主玄霄真人负手立于祖师画像前,听到动静缓缓转身。
“凌周?”宗主白眉微蹙,“你脸色很差。”
“师尊!”凌周单膝跪地,声音因急切而颤抖,“弟子有要事禀报!卿允她……”
“卿丫头刚走。”宗主打断他,从案几上拿起一个木盒,“她完成了荒芜山脉的任务,还带回了幽兰玉芝。你身为师兄,却在试炼途中滋生心魔,实在不该。”
凌周抬头,急声道:“师尊明鉴!卿允根本不是去采灵植,她是为了一块噬魂玉魄!弟子亲眼所见,她修炼魔功,吞噬妖王残魂,还……还强行在弟子灵脉中种下魔种!”
殿内骤然寂静。香炉青烟笔直上升,在两人之间拉出一道模糊的屏障。
宗主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凌周,你可还记得清音宗第一戒是什么?”
凌周一怔:“同门相残者,天地共诛。”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宗主袖袍一挥,案几上的茶盏“砰”地震碎,“卿丫头入门十载,性情温吞,连只蚂蚁都不忍踩死。你身为大师兄,不思护佑同门,反倒恶意揣测,是何道理?”
“师尊!”凌周急得眼眶发红,“弟子所言句句属实!她双眼能化魔瞳,腕有黑绫,体内魔核已成!弟子愿以神魂起誓……”
“够了!”宗主一声厉喝,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你灵脉紊乱,印堂发黑,分明是心魔侵体的征兆!去静室面壁三日,好好想想自己错在何处!”
凌周如遭雷击,呆立原地。宗主却已转身,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训诫:“修真之人,最忌妄念。你今日所言,为师就当没听过。若再有下次,宗规处置!”
殿门在身后重重关闭。凌周站在石阶上,晨光刺得他眼睛发痛。腰间佩剑突然传来一阵灼热,他低头看去,剑柄上的暗纹正泛着诡异的红光,如同嘲笑。
“大师兄?”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凌周转过头,看到二师弟陆明站在回廊下,手里捧着几卷竹简。陆明是他最信任的同门,两人一同入门,情同手足。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陆明走近,压低声音,“听说你和三师妹去了荒芜山脉?那地方凶险得很,没受伤吧?”
凌周一把抓住陆明的手腕:“陆明,你听我说,卿允她……”
话到嘴边,他却突然哽住。陆明会相信吗?连宗主都认为他在胡言乱语。但若不说,他又能找谁商量?
深吸一口气,凌周将陆明拉到僻静处,将幽冥绝境和荒芜山脉的经历一五一十道来。说到卿允在祭坛上吞噬魔气时,陆明的表情从关切渐渐变成了错愕,最后竟笑出声来。
“大师兄,你这个玩笑可不好笑。”陆明摇头,“卿师妹?那个连杀鸡都不敢看的卿师妹?修炼魔功?你知道她昨天还帮小师妹包扎受伤的灵鹤吗?”
凌周急道:“我亲眼所见!她双眼能化魔瞳,体内有魔核,还强迫我……”
“师兄!”陆明突然正色,打断了他,“你是不是在荒芜山脉中了噬魂雾的幻术?我听长老说过,那雾气能勾起人心最深处的恐惧。你一直对卿师妹有成见,或许……”
“我何时对她有成见?”凌周愕然。
陆明叹了口气:“每次宗门大比,你都嫌她表现不够出色。有次她不小心打翻你的砚台,你三天没理人。这些小事积累起来……”
凌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抓住陆明的肩膀:“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连你也不信我?”
陆明面露难色:“师兄,不是我不信你。但你说卿师妹是魔修,这也太……”他摇摇头,“要不你去药庐找长老看看?说不定真是噬魂沼的后遗症。”
凌周松开手,后退一步,胸口如压巨石。他忽然意识到,整个清音宗,竟无一人会相信他的话。卿允平日低调温吞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就像一滴水藏进了大海,任他如何呼喊,也无人会去注意那微不足道的异样。
“罢了。”凌周苦笑,“当我没说。”
陆明似乎有些愧疚,拍拍他的肩:“师兄,你脸色真的很差,回去休息吧。等过几日宗门大比结束,我陪你下山散心。”
凌周点点头,目送陆明离去。待对方身影消失,他立刻转身,朝翠竹幽居的方向疾行。既然无人相信,那他就自己找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