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纸甲为引,我请她跳最后一支舞
山风卷着腐叶掠过栾阳后颈,他睫毛上凝了层薄霜,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透过松枝缝隙,纸坊窗纸上两个影子愈发清晰——老匠贾玄策佝偻如折枝,另一个身影的轮廓,与他昨夜在炼妖图里见过的纸灵分毫不差。
七盏灯。他喉间溢出低笑,指节抵着唇,指腹摩挲着左臂图纹。
图卷在识海发烫,像块烧红的烙铁,镇魂灯里埋的是贾蓉的头发,灯芯渗着阴血——他在用女儿的命续纸灵的魂。
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栾阳侧头,就见贾蓉缩在三丈外的山石后,月白裙角沾着草屑。
她双手攥成拳,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腕间银铃被捏得闷响,却始终没敢迈过那道被阴雾笼罩的界碑。
贾姑娘在等什么?栾阳低喃,目光重新落回纸坊。
贾玄策正用符刀挑开柳儿的发辫,那缕胎发在灯阵里泛着青芒,等她爹清醒?
还是等纸灵彻底成型?
他屈指叩了叩腰间革囊,黑甲冥将的锁链声在识海响起。
这是他用三具阴山尸将合成的妖仆,能潜地脉断阴流。墨缳,分魂。他默念,指缝间渗出黑丝,如活物般缠向纸坊前七盏灯座——那是贾玄策引动水脉的阵眼。
炼妖图突然剧烈震颤。
红衣女鬼的虚影从他肩头浮起,长发无风自动,血唇开合:让她...碰我。
栾阳瞳孔微缩。
纸灵贾萱有触之见悔的特性,柳儿作为无影之人,鬼物避之不及,若能让她触碰红衣女鬼...他指尖抵着下巴,喉结滚动:唤醒她的恐惧?
子时三刻的梆子声惊飞林中寒鸦。
纸坊门吱呀洞开,两个纸傀拖着柳儿踉跄进来。
那女童本就青白的脸此刻毫无血色,腕间红绳被纸线勒得渗血,见着灯阵中央的贾萱,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九阴纯魂,差最后一味。贾玄策将柳儿的胎发按进灯芯,符刀在掌心划出血线,女儿,爹再送你一场梦。
血珠滴在灯阵中央,七盏灯同时腾起幽蓝火焰。
纸灵贾萱的指尖突然动了,像被无形的线牵着,缓缓朝柳儿伸去——
就是现在!栾阳咬碎舌尖,腥甜涌入口中。
红衣女鬼的虚影如离弦之箭,掠过柳儿手背。
柳儿瞳孔骤缩成针尖。
她看到了:暴雨夜,自己缩在破庙角落,母亲被纸傀缠住脖颈,那些惨白的纸手越勒越紧,母亲的指甲在纸傀身上抓出碎末,却始终挣不脱。
而贾玄策站在雨里,手中符笔蘸着血,在纸傀后背画下最后一道符纹。
娘——!柳儿尖叫,无影之躯突然爆发出阴力。
她抬手一推,缠住手腕的纸线应声而断。
纸傀的双臂咔嚓碎裂,露出里面裹着的人骨。
谁?!贾玄策猛回头,眼中血丝密布。
他挥袖甩出百张黄符,符纸落地瞬间化作纸甲鬼卒,青面獠牙,手持纸枪朝四方扑来。
来得好。栾阳冷笑,左手按在地上。
地脉阴流顺着指尖灌入经脉,他的瞳孔泛起幽蓝,阴引!
黑甲冥将从地底钻出,锁链横扫,撞碎三具纸甲鬼卒。
红衣女鬼的长发化作利刃,绞碎扑向贾蓉的纸傀。
而最中央,梦魇铁卫的锁链突然与红衣女鬼的长发缠在一起——这是他昨夜刚试验成功的双妖合舞。
水雾在灯阵周围凝结,第一重符阵成型;鬼影在雾中穿梭,第二重织成帷幕;纸甲鬼卒的残躯被阴流牵引,第三重列成战阵。
三重纸阵层层叠叠,将贾玄策和纸灵困在中央。
纸灵贾萱突然抬头。
她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滴在阵眼的灯芯上。
蓝焰猛地窜起三尺高,映得她的纸面泛起活人般的血色。
爹...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叹息。
贾玄策浑身剧震。
符刀当啷坠地,他踉跄着爬向女儿,老泪混着血珠砸在青石板上:萱儿...你醒了?
下一刻,灯焰突然倒卷。
七盏镇魂灯同时爆碎,灯油裹着阴火反噬向贾玄策。
他喷出一口黑血,却仍挣扎着爬向栾阳,从怀里摸出一卷残旧的黄绢:救她...图卷...是她另一半魂
话音未落,他的身躯开始崩解。
皮肤像被无形的手撕扯,露出下面惨白的纸筋,最后化作一把碎纸,随风散入阴雾。
纸灵贾萱的眼睛缓缓闭合,又恢复成那副空洞的模样,只是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
黎明时分,栾阳盘坐在纸坊废墟中,残灯阵的灰烬还冒着青烟。
他摊开贾玄策塞给他的《扎灵残卷》,首页绘着一卷古图,图上纹路与他左臂的炼妖图如出一辙。
旁注的小字被血浸透,勉强能辨:万物炼妖图,匠心所铸,非主不启...
山风掀起残卷边角,露出下一页模糊的拓印——竟是青槐树根里刻的那行父债女偿,魂归于纸。
栾阳的拇指摩挲着图卷边缘,炼妖图在识海发出嗡鸣。
他抬头望向东方鱼肚白,那里飘来贾蓉的脚步声,带着哭腔的呼唤混着晨雾:爹?
萱儿?
而在他掌心,《扎灵残卷》与炼妖图的印记重叠处,正渗出一线金芒,像某种沉睡的东西,终于被唤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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